关允心思一下渺茫了许多,就连和金一佳拉钩时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和手指的美好也没有留心。不过想到有了金一佳这样一个内应在夏德长的身边,他心中有一种小小的兴奋,夏德长算计他这么久,他就小小地算计夏德长一次,也算公平了。
柔情
陈茉莉在孔县大小也是一个人物,孔县的大事小事,都瞒不过她的耳朵,美食林饭店也是孔县各种传闻的消息集散地。虽然她早就听说关允和钱爱林有过冲突,也打得钱一天断了一根手指,但关允毕竟还是虚职,他的秘书科科长的名头可以压钱爱林一头,但在崔玉强公安局局长的强权面前,却还是差得太远。
那么崔小太又怎么一见关允就如见鬼一样,怕得要命?崔小太虽然不如钱一天浑蛋,但在孔县也一向横行惯了。他仗着崔玉强的权势,身后跟了一大帮兄弟,耀武扬威,轻易没人惹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被关允一句话就吓退了?
陈茉莉忽然发现,她对孔县的局势已经看不透了,似乎一夜之间,孔县风向大变,李永昌被停职,关允强势崛起,大有取代李永昌之势。不过怎么可能?关允才多大,才是什么级别?李永昌在孔县足足奋斗了几十年才有今天,关允才一年多,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气势?
不管陈茉莉是不是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幕,也不管温琳、夏莱和金一佳对关允的盛气凌人是如何的震惊,反正崔小太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让人强行拖走了司有立,一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美食林。
司有立却还不肯罢休,凶狠地盯着关允:“关允是吧?我记住你了,等你什么时候去黄梁市,我会好好请你吃一顿大餐。”
关允只是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黄梁市很大,不是你家后院。”
司有立被关允暗藏机锋的话呛了一下:“你,你等着……”
秋夜的夜风微凉,出了美食林,关允一行四人前往孔县一中附近的山外山饭店。因为出了司有立一档子事,谁也没有心情再在美食林吃饭了。尽管陈茉莉热情地挽留关允几人,还说她请客,但金一佳已经坏了心情。
温琳就很聪明地提出要去孔县一中的山外山饭店,又以可以见到容小妹为由头,引起了夏莱和金一佳的兴趣。夏莱见过容小妹,对小妹的印象极好,一听可以和小妹一起吃饭,眉飞色舞地说道:“好呀,太好了,我想小妹了。对了一佳,小妹很像一个人,你见了就知道了。你肯定想不通,为什么在县城里长大的女孩儿,会有让人仰视的气质。”
“真的?”金一佳兴趣大增,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她的裙子破了一个洞,随便系了一下,走不了几步又开了,让她十分扫兴。
“当然了。”夏莱笑逐颜开,“而且小妹可漂亮了,长大后,肯定我们都比不过她。”
关允见金一佳走动时裙子摇摆间,白嫩的大腿若隐若现。虽然是晚上看不分明,也实在不太雅观,他就弯腰解下鞋带,蹲在金一佳身前:“别动,我帮你把裙子处理一下,省得着了凉。”
“着凉倒不怕,就怕露了春光。”金一佳见关允屈身在她身前,就如单膝跪地向她求爱一样,心情又瞬间好了许多,“你是不是怕别人看到我的大腿?”
这话就问得太直接了,关允嘿嘿一笑:“不识好人心。”
说话间,他已经用鞋带打了一个结,手法灵活地将裙子的破洞之处系好。不过由于金一佳不太配合的缘故,她或许是怕痒,或许是别的原因,扭动了几下身子,关允一不小心手掌就从她的大腿上一滑而过。
光滑而富有弹性,饱满而充满活力,是关允摸过的女性大腿中,手感最好最令人意动的一个。当然话又说回来,关允并没有摸过几个女人的大腿,迄今为止,他还是纯洁的好孩子。所以,虽然无意中摸了金一佳的大腿一把,他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金一佳热烈而奔放,平常似乎很大胆很开放,这一次不知何故,忽然就脸红了一下。低头看关允细致而耐心地为她系裙子上每一处坏掉的地方,金一佳心中莫名一阵温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男孩儿肯为她弯腰俯身蹲在地上,如此温柔地关心她呵护她。而她接触过的所谓的绅士和公子哥儿,都在彬彬有礼的外表之下,藏着以上床为目的的肮脏想法。
夏莱在一旁看得心都醉了,她爱关允爱得苦爱得累也爱得痴迷,就是爱关允的细心和耐心,就是爱他的呵护和温存。关允有时很男人,强势而霸道;有时也很温柔,热烈而缠绵。无情未必真豪杰,在她眼中,关允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但正是如此,她才爱他爱得如痴如醉,尽管被爸爸一再反对,尽管心中备受煎熬,却始终不肯放手。
温琳也是心中甘之若饴,上次风雨大作的那一天,关允骑自行车带她回县委,因为风大,他也如眼前一样蹲下身子为她系了裙角。回想起来,她不由心中又是甜蜜又是伤感。或许终有一天关允会成为别人的丈夫,他和她曾经的往事,都会如过眼烟云一般,只能成为忧伤的回忆。
关允不会知道,他一个为金一佳系上裙子的举动,让三个女孩心思缠绵而伤感。他更不会想到,他蹲下身子的身影,会长久地铭记在几个女孩的心中……
到了一中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容小妹还没有下晚自习,温琳自告奋勇要去班上请小妹。关允想了想,还是决定和温琳一起去接小妹。
一中的校园内,绿树成荫,浓密的梧桐树站立两旁,就如列队欢迎的人群一样。此时正是夜自习时间,教室灯火通明,透过窗户可见里面伏案学习的学子。关允和温琳忽然同时想起当年在一中的学习时光,谁都有过难忘的少年岁月,不由对视一笑,回忆一下就复苏了。
“哎,你说我和你算不算是青梅竹马?”温琳突兀地问了一句。
“肯定算了。”少年的记忆总是让人心中温暖,关允也一时感慨万千。想起当年和温琳之间没有早恋,没有暗生情愫,但年轻的心肯定有过向往和追逐,他就心中一阵莫名的意动。
温琳的手悄悄摸过来,轻轻地抓住关允的手:“希望有一天,我能一直拉着你的手,走得很远很远……”
感受到温琳小手的微凉和肉感,关允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确实是好诗。”
温琳身子朝关允身边靠了靠:“你刚才好威风,一句话就吓退了崔小太,我就奇怪了,他怎么那么怕你?我认识你时间也不短了,感觉你以前和绵羊一样,现在怎么突然成老虎了?”
“我不是老虎,我是狼,披着羊皮的狼。”关允呵呵一笑,“该威风的时候就得威风,不能总当绵羊。”
“你威风没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但我不明白,崔小太怎么见到你,和老鼠见到猫一样?他以前可从来没有怕过谁!”温琳继续问个明白。
“很简单,崔玉强的前途捏在我的手中,崔小太还敢跟我耍横?他仰仗的是谁?就是他的公安局长叔叔。如果他叔叔倒了,他在孔县别说威风八面了,连个屁都不是。你说他不怕我,还会怕谁?”关允嘿嘿一笑。
“你手中又抓住了崔玉强的小辫子?你太厉害了,崔玉强老奸巨猾,肯被你拿捏?”温琳对关允愈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没拿捏他,我只是告诉他,让他在这个方面那个方面要多注意一下,别让钱爱林的案件和李永昌的下台影响他的前途……他是聪明人,这么一说,他还能不明白?”关允自信满满地说道。
温琳松开关允的手,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了关允几眼:“我都不认识你了,你不但威风八面,城府还深如海。关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对我隐瞒了什么?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深不可测了?”
“哪里有,你想多了。”关允哈哈一笑,抬头一看到了小妹的教室,就说,“你去叫小妹出来,我就不露面了。”
温琳嘻嘻一笑:“你是一中的名人,你一露面,无数少女都要为之疯狂。”
“废话真多,还不赶紧去?”关允笑骂了温琳一句,还推了她一把,还好,推在了后背上,没推到敏感部位。
温琳嗔怪地白了关允一眼,又嫣然一笑,风摆杨柳一样推开了教室的门。
不多时,小妹出来了,一身运动衣打扮的小妹束了一个马尾辫,青春的气息逼人欲醉。她一见关允,就高兴地抱住关允的胳膊:“哥。”
不等关允说话,温琳突然发坏,冲教室里喊了一声:“同学们,孔县第一帅哥加才子关允来了,快来参观欣赏。”
语惊四座,教室里顿时传来一阵桌椅乱响的声音,紧接着无数人冲出教室,还有人高喊:“关允在哪里?看关允了。”
关允先是一惊,随后狠狠地瞪了温琳一眼,拉上小妹就落荒而逃。温琳见了哈哈大笑,想起关允刚才在崔小太面前的威风,对比现在的狼狈,让她无比开心。
当小妹被关允拉到山外山饭店,金一佳只看了小妹一眼,顿时就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像,太像了,小妹,你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秘密
上次夏莱见到小妹时,就一眼认出小妹和她认识的一个长辈很像。当时她就觉得小妹可能是对方失散多年的女儿,但小妹却不肯听她说下去,只说她家在孔县,父亲是关成仁,母亲是母邦芳,哥哥是关允,除此之外,世上再没有别的亲人。小妹还告诉夏莱,不要告诉那个人她在孔县。
夏莱答应了,真的替小妹保守了秘密。她很疼爱小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和小妹一见如故,真当小妹是亲妹妹一样。
而且夏莱也听了出来,小妹是在逃避,她已经深深地融入关家,不想知道亲生父母的事情,更不想认亲。不管小妹和亲生父母是怎样走失,她对亲生父母没有丝毫的留恋和向往。
只是没想到,快人快语的金一佳第一句话就单刀直入,问到了小妹最担心的事情。不由夏莱暗暗替小妹担心,唯恐小妹承受不了金一佳的直接。
不料小妹只是淡然一笑:“金姐姐,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他们在哪里。我有爸爸妈妈,也有爱我的哥哥,我很幸福,这一切就足够了。”
金一佳以为容小妹会一脸迫切地问她亲生父母是谁,不料小妹淡淡的神情,让她为之一怔,不敢相信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怎么会面对人生之中最大的困扰而不动声色。容小妹不是冷淡,也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一种万事不过于心的平和……怎么会,尽管在金一佳眼中,她确实端庄而优雅,一举一动隐隐流露出一股高贵的气质,但毕竟年龄太小,不可能有饱经世事之后平淡如水的沉静。
“你真不想知道?也许我知道的伯伯、伯母真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和他们长得确实很像,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他们也一直在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尤其是伯母,忧伤成疾……”
“不要说了。”容小妹轻轻地摆了摆手,“对不起,我不想知道。”
金一佳又是一愣,容小妹太冷静了,她不甘心,又说:“伯父、伯母不但是京城的高官,而且家世极好,你要是认了家门,就是千金小姐……”
“谢谢金姐姐。”容小妹没再接金一佳的话,拉开椅子坐下,“想吃什么?我来介绍几样孔县的特色菜。”
金一佳算是彻底服了容小妹,以前她总是轻视农村出来的孩子,觉得小地方长大的人,要么粗俗无礼,要么太过小家子气,今日一见小妹,终于相信了一句话——山沟里飞出金凤凰。
小妹是不是凤凰不好说,但她肯定是平原小县孔县仅此一枝的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的牡丹。
金一佳还想再说什么,夏莱及时拉了她一下,她也意识到什么,就闭了嘴。金一佳又仔细打量了小妹几眼,不由赞道:“关允,小妹长得比你漂亮多了。”
关允本来就对金一佳逼问小妹大有意见,听金一佳不伦不类的对比,嘲讽道:“男人要用帅气形容,懂不懂?要是男人长得和女人一样娇媚,那不是男人,是人妖。还有金一佳,小妹马上就是成年人了,她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她不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不要强迫说给她听。”
“小心眼儿,我也是关心小妹。”金一佳十分不满地回敬关允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自私,是不想让小妹认了亲生父母……”
“住嘴!”关允蓦然发火了,“小妹的身世,还有她怎么来的关家,你又知道多少?不要被你看到的片面表象欺骗了,就以为是全部的真相。”
金一佳一下被关允吓住了,愣愣地看了关允半晌,忽然一摔筷子:“好,你凶,我不奉陪了!”说完,她起身就走。
夏莱、温琳和小妹面面相觑,怎么说着说着,关允和金一佳又吵架了?不等夏莱拉住金一佳,关允一句话就又让金一佳坐了回来。
“你走,我不拦着,小心眼的女人,把我的鞋带还我!”
在关允和金一佳的年龄段,虽然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也算是重要人物,但毕竟年轻,偶尔耍耍小性子也在所难免,而且年轻男女之间又最是敏感。不过关允的聪明之处在于能充分调动气氛,找到切入点,他一句话说出口,金一佳身子立刻原地向后转,迅速坐回座位。速度之快,反应之敏捷,令温琳目瞪口呆。
更让温琳惊奇的是,金一佳一坐回座位,先是嘟囔了一句:“小男人!”就又“扑哧”一声乐了:“行,关允,算你狠,我记住了,你有为我系裙之情,以后有机会,一定厚报。鞋带先借了,明天之前,不许再要了!”
一根鞋带的情谊,就让金一佳再难对关允傲气,都说女人的心思最容易打动,果不其然。
一场小风波就此化解。随后,小妹为夏莱和金一佳推荐了几个孔县的特色菜。菜上来后,夏莱和金一佳赞不绝口。
饭间,聊了一些家常,金一佳没提投资的最终框架,关允也没问。反正他也知道,金一佳就是为了此事前来,她早晚会说。现在是享受秋风沉醉的夜晚的晚餐时间,就不提公事了。
不过夏莱没有随同蒋雪松一起返回黄梁市,多少让关允有些意外,但他没问夏莱什么。夏莱和他之间隔着一个夏德长,许多话还是含蓄一些好。况且,他也不想说得过于直白,不想让夏德长和夏莱父女之间因为他而产生隔阂。尽管他深度怀疑夏德长默许夏莱暗中调查钱爱林非法集资案的用心,肯定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夏莱还单纯,她左右为难居于他和夏德长之间,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她向爱情倾斜了。但她毕竟是夏德长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关允明白,就算有一天他冲出孔县,摆脱了夏德长精心为他编织的樊笼,他想抱得美人归,娶了夏莱,也要夏德长点头才行。
他和夏莱之间的距离,还是和千山万水一样遥远。
关允更清楚的一点是,孔县局势即将大变。李永昌的事件已经闹到了僵持的地步,李逸风和冷枫是铁了心要搬开李永昌,并且以县委的名义上报市委,事态就严重了。蒋雪松必定会慎重考虑孔县县委的建议,哪怕他对李逸风和冷枫千不满万不满,也不可能大手一挥,将李逸风和冷枫全部调离而保下李永昌!
孔县的局势,必定会迎来一次不小的动荡,而且现在李永昌已经停职反省,李永昌的命运究竟怎样,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尘埃落定。
先不想那么多了,关允举起酒杯敬夏莱和金一佳:“欢迎两位来自远方的客人,孔县人民热情好客,纯朴善良,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金一佳和关允碰了下酒杯:“孔县人民确实热情好客,但纯朴善良嘛……就不好说了,反正我遇到的孔县人中,就温琳和小妹还算不错。”
含沙射影,故意针对他,关允呵呵一笑:“也没办法,孔县是小地方,许多人没见过大美女。”
夏莱也和关允轻轻一碰酒杯:“我倒觉得孔县确实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有阳光,就是梦想中的天堂。”
金一佳轻笑一声:“天堂再好,没有自己珍爱的人,又有什么好?你喜欢的不是孔县,是孔县的某一个人。”
“喜欢一个地方,当然是要喜欢上这个地方的人了,怎么了,你不服气?”夏莱噘着嘴,冲金一佳一摆脸色,“在姐姐面前说话,要注意你是妹妹的身份。”
金一佳无语了:“才比我大几个小时,就当我一辈子的姐姐,天啊,太不公平了。”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中,秋意昂然的夜晚,就沉醉如酒了。
再美好的夜晚,也会过去,再快乐的聚会,也要结束,曲终人散的时候,小妹突然提议:“明天是周六了,哥,你带夏姐姐、金姐姐一起到家里做客,对了,还有温琳姐姐也一起来,好不好?”
几人都看向金一佳,金一佳忙说:“好像就我另类一样,好吧,我同意。”
金一佳同意,别人就都没有意见了。随后,小妹回学校,夏莱和金一佳回宾馆,温琳回家,关允回县委宿舍。
回去的路上,金一佳先走一步,反正她也认识路:“给你和夏莱留点空间说点悄悄话,不过夏莱你要记住,不能超过十点。”
夏莱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要你管,你可真操心。”
金一佳一走,夏莱就自然而然地挽住关允的胳膊,喃喃地说道:“我随蒋伯伯一起来孔县,你真没怪我?”
“没有,怎么会?”关允微笑着拍了拍夏莱的头,一股熟悉的爱意涌上心头,“不过,我想你没有和蒋书记一起回去,留下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又被你猜中了。”夏莱调皮地一笑,年轻的容颜焕发出青春的光彩,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告诉你一个关于爸爸的秘密,和他到燕省上任有关,你想不想听?”
背后
“嗯……”关允拉长声调,装模作样地想了一想,“在不影响你们父女关系的前提下,听听也无妨。”
“去你的,都没外人,你还装腔作势,讨厌。”夏莱作势欲打,关允也不躲,任由她的小手打在胸膛之上。不过她的手举得挺高,落下之时,却如四两棉花一样,软绵绵的,没有三分力气。
“爸爸到燕省上任,其实不太顺利,上任后,我见他情绪不高。”夏莱面有忧色,“我来孔县调查钱爱林的非法集资案之前,和爸爸商量过,他开始并不同意我插手孔县的事务,说是可能会有危险,但后来在和蒋伯伯通了一个电话之后,又同意了。不过再三叮嘱我,让我注意安全,万一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蒋伯伯。”
关允心中暗想,夏德长才调到省委,根基未稳,就贸然介入孔县的政治斗争之中,虽然他躲在了幕后,借助了夏莱之手和蒋雪松的权力,但并非明智之举。孔县虽小,却直通省城,李逸风和冷枫都是由省城直接空降过来的。而且,现在形势已经明显可以看出,李逸风和冷枫并非同一阵营,同时,李逸风、冷枫又和蒋雪松不是同一战线。
孔县是庙小神灵大,局势之复杂,非局内人不能真切地体会其中的凶险。尽管关允猜不透夏德长想借夏莱之手调查插手孔县事务是何用心,但多少也能推测一二夏德长的用心,怕是和李逸风、冷枫在省城的背景有关!
而从蒋雪松对孔县用意不明的工作视察中也可以得出结论,蒋雪松明是视察孔县,其实是想借机摸清孔县局势,并且要出手调整孔县班子。联想到上一次冷枫险之又险的过关,关允就多少揣摩出蒋雪松想对孔县的情况彻底摸个底,然后……然后他就不知道了,到底蒋雪松是想怎样让孔县按照自己的意愿向前迈进?大概只有市委秘书长冷岳能揣摩清楚市委书记的心思。
别人,包括关允,毕竟离蒋雪松太远。要是关允真成了蒋雪松的秘书,恐怕蒋雪松是什么心思,他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么说,你暗中调查钱爱林的事情,蒋书记早就知道?”关允忽然意识到另一个以前一直忽略的问题。
“知道呀,我刚调查时,蒋伯伯就知道,而且他也支持我的暗访。”夏莱到底天真,仰起小脸,不解地看着关允。
果然,关允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始至终蒋雪松早就知道钱爱林非法集资一事。而自己还想借夏莱之手引爆,却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蒋雪松分明是有备而来,早就将孔县的大事小事摸得一清二楚。
好一个厉害的市委***!
想通之后,关允蓦然发觉,和沉浮了官场几十年的老手相比,他确实还嫩了不少,也许蒋雪松早就有意等他主动引爆钱爱林事件,好借机动一动孔县的局势,然后再按照他的意思拨乱反正。不过相信李逸风和冷枫的联手强势出击,也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的孔县之行不如预期中那么顺利。
不过还好,关允在蒋雪松视察期间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书法和题字让他初步摸到了蒋雪松性格之中真实的一面。而且,他和蒋雪松以文会友,也真切地感受到蒋雪松在市委书记的面孔之外,作为书法家或是普通人的真情实感。
而字帖和题字,作为他和蒋雪松之间的纽带,相信已经让他和蒋雪松建立了一种心意上的默契。不管蒋雪松是不是真会用他担任秘书,至少关允相信自己在蒋雪松的心中,已经留下了好印象。
“蒋书记对你调查钱爱林非法集资的事情是怎么说的?”关允要问到底了。
“也没怎么说,就说调查非法集资是一个记者职责所在,他支持我的调查,并且让我注意安全,万一出现意外,要及时和他联系……就这些,没有了。”夏莱从关允的脸色上猜到什么,又问,“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或者说,我成了谁的枪了?”
“没有,你的调查是对的,是履行你的记者职责,我支持你。”关允抱了抱夏莱微显瘦削的肩膀,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官场之中沉重的内幕。官场是男人场,不是女人尤其是如夏莱一样单纯的女孩所应该承受的重压,他怜惜地说道,“你也太瘦了,以后多吃点。”
“我才不要胖,我要减肥。”
“你还减肥?都这么苗条了,别减了,女人太瘦了不好。”
“哪里不好了?”
“太瘦了……硌得难受。”
“什么硌得难受?”夏莱在大学期间纯真得跟高中女生一样,关允有过几次青春的冲动,都被她坚决地拒绝了。不是她不爱关允,而是她从小家教极严,恪守家训。
“就是,就是……”关允已经送夏莱到了宾馆门口,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就是如果你当床垫,我压下的话,会硌得难受。”
“我为什么要当床垫?”才问了一句,夏莱忽然想明白什么,面红耳赤,伸手拧了关允一下,又踢了他一脚,还不解恨,又打了他一拳,“你坏死了,怎么成天不想好事?”
回到县委单身宿舍,关允还美滋滋地回味夏莱的娇羞,想想她白里透红的如雪肌肤,不由饥渴难耐,忙铺开纸张,吸气,收心,提笔,用心地写了一个小时书法,然后又背了一会儿古诗。关允正准备躺下睡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异样的声响。
谁三更半夜不睡觉?今天是周末,在县委住宿的人不多,关允悄然出门,来到院中,借昏黄的灯光一看,远处的双杠之上,冷枫又在走“钢丝”。
双杠上的冷枫,离得远,灯光又暗,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关允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一脸的坚毅和不甘。其实关允心里明白,冷枫走的不是双杠,而是在自己为自己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