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又起
来得好!
关允大喜,没想到刘宝家来得这么及时,到底是一世人两兄弟,心意相通。
柳星雅送来手机后,关允先给金一佳打了电话,又将号码陆续告诉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刘宝家。在暗中推动刘宝家和雷镔力调来黄梁的事情后,他原本以为刘宝家最快也要明天才动身前来黄梁,没想到,刘宝家竟然是连夜启程。
“关哥,我和镔力本来打算明天一早过来,但接到了冷舒的电话,她说你在黄梁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说你才来就遇到了麻烦,我和镔力就立马过来了。”
原来是冷舒,这么一想,关允心中一阵温暖,消息必定是冷舒从冷岳之处得到的,没想到冷舒也时刻为他着想,必须要说,她及时通知刘宝家的举动是雪中送炭。
“来得好。”关允哈哈一笑,“宝家,你和镔力直接去八里屯等我,记住,到了之后先不要动,等我到了之后再说。”
“好。”刘宝家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应下。
“来了两个兄弟,我这边也有三个人了。”关允对齐昂洋说道,“再加上你那边的三个人,六个人,齐哥,也够搅得黄梁风云动荡了。”
“走,今天晚上,黄梁一夜,风火连城。”齐昂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战火高涨,但他对苏墨虞的关心绝对发自真心。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冬天的街头,滴水成冰,几乎没有行人。坐在齐昂洋的车内,一路朝东疾驶,关允心潮起伏,他也做好了一入黄梁就刀光剑影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人到黄梁才仅仅一天,就风霜刀剑严相逼,让他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由此也证明,他触动了一些人的痛处,逼得这些人急于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不过,和黄汉的初次交道稍微出乎关允的意料,没想到五虎将之首的黄汉至少有表面上行事方正的一面,但封况的行事手法就让人不敢恭维了。
没错,关允几乎肯定身后跟踪的尾巴就是封况的亲信。如果说仅仅是一路跟踪并且伺机对他暗下黑手也就罢了,却绑了苏墨虞,手法就太下作了。男人之间的恩怨,让男人解决,非要暗下黑手拿女人来威胁,就让关允十分不耻封况的为人。
尽管封况阴错阳差绑的苏墨虞并不是关允的什么人,甚至关允和苏墨虞连朋友都算不上,但苏墨虞却是齐昂洋的朋友。而且苏墨虞被绑也是因关允而起,他绝对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下苏墨虞。
对于黄汉,关允还算稍有了解,毕竟黄汉是官场中人,有些资料可以查到。但对于封况,关允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手中只有关于封况有限的几句介绍罢了,略胜于无。
封况,男,四十二岁,现为黄梁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关于黄梁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详细资料不多,主要也是关允来市委的时间太短,没时间查个清楚。而且他也明白,就算他想查清楚也很难,阻力太大。
但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实力之雄厚,在黄梁首屈一指,圈内流传的共识是,封况是黄梁首富!
一家近似空壳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居然造就了全市首富,确实让人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圈内几乎无人知道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到底从事什么贸易,又做成过什么生意,身为总经理的封况每天闲来无事听曲喝茶,却富得流油,不知让多少埋头苦干的实干家不服。
“封况的钱,来路不正。”正当关允想得出神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齐昂洋说话了,“我查过封况的生意,他的公司就是空壳,根本就没有从事过任何进出口贸易,平常也没有什么业务往来,但每个月都有大笔进账。初步怀疑,不是洗黑钱,就是捞黑钱。”
关允和齐昂洋坐在宝马车的后座,前面也坐了两人,应该就是齐昂洋所说的保镖。一个叫陈楠,保镖兼司机,一个叫陈乔,二人一看就是亲兄弟,长得有六分相似,沉稳有力,面目冷峻,眼神冷寒,估计是特种兵出身。
齐昂洋的汽车是一辆宝马,黑色的宝马在夜色中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划过浓重的夜色,如一道闪电一般,切开浓得如墨一样的黑暗,奋勇向前。
“黄梁地方不算大,经济不算发达,就算涉黑,能捞多少钱?”关允不解地问。
如果说冷枫算是关允的官场领路人,那么认识齐昂洋,就是关允另一扇大门的开启。齐昂洋算是关允在商场的引路人,商场上的许多欺诈手法和尔虞我诈,都由齐昂洋为关允开导。
“正常情况下的商业模式,利润都有限,要交税,要付出庞大的人力开支,等等,最终的纯利润比预期少很多。但涉黑就不一样了,不说别的,就是一个保护费,只需要派出几个手下,每个商户一个月收上几百块,一万个商户一个月就是几百万。最主要的是,除了人力成本,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开支!”齐昂洋一拍关允的肩膀,“我对比了一下,我的集团公司雇用一千人创造的利润,还不如封况手下五十个打手收取的保护费多……”
关允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怪不得黑社会都是亡命之徒,原来利润这么惊人,不对,说是利润都高抬他们了,应该称之为黑钱更贴切。
“在经济领域,我要向齐哥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关允谦虚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以后还请齐哥不吝指教。”
“在官场中的借力借势的手段,我要向你学习的地方也不少,关允,以后我们优势互补,携手共进。”齐昂洋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出一丝坚毅的光芒。
“好!”关允握紧了拳头,抬头一看,八里屯已经在望了,心中一动,“先停下来,我们悄悄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宝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关允几人刚一下车,刘宝家和雷镔力也赶到了。
刘宝家和雷镔力开了一辆面包,破旧的面包车几乎快散架了,但越是破烂,越不引人注意。更让关允欣慰的是,刘宝家和雷镔力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身又破又脏的军大衣,还戴了一顶厚厚的帽子,整个人围在厚实的包裹之内,根本看不清长相。
“关哥,我和镔力刚才在周围转了一圈,有情况。”原来刘宝家和雷镔力先到一步,凭借他和关允多年的默契,知道有事情发生,提前踩点去了,“八里屯是一个小村,村边有一个机井房,机井房亮着灯,里面关着一个人,明处只有两个人看守,暗处有十几个人埋伏。”
本来陈楠和陈乔西装革履,皮鞋锃亮,见关允的手下穿得破破烂烂,心生轻视之意。以貌取人是人之常情,何况刘宝家和雷镔力的打扮实在太寒碜了一点,陈楠和陈乔就以居高临下的眼神斜视刘宝家和雷镔力。
也是,陈楠和陈乔都是特种兵出身,自认高人一等,并不觉得从县里出来的刘宝家和雷镔力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但刘宝家一番话一出口,立刻让陈楠和陈乔刮目相看,尤其是刘宝家和雷镔力明处暗处踩点,摸清了对方的布局,不由陈楠和陈乔立刻对二人肃然起敬。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有这番本领,陈楠和陈乔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刘宝家二人将对方的布线摸得一清二楚还能全身而退,全然没有惊动对方半分,这份本事,一般人真不具备。
其实一开始陈楠和陈乔对关允也有几分轻视,认为关允一个市委一秘,不配和齐昂洋称兄道弟,而且关允刚从县城出来,能有多少见识,值得齐总这么重视?但一见关允的兄弟这么有本事,陈氏兄弟不由对关允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陈楠和陈乔并不知道的是,刘宝家暗中踩点摸线的本领,还是关允所教。关允是刘宝家无敌三人组的灵魂人物,如果说刘宝家是三人之中的大将,那么很显然,关允就是指挥大将的大帅。除了天生的打架本事之外,刘宝家所具备的一切战略战术上的本领,都得益于关允的言传身教。
齐昂洋快意恩仇时比关允豪气,但论排兵布阵,还是比关允稍逊一筹。齐昂洋看了看远处黑洞洞的夜色,一时没了主意,问道:“关弟,接下来怎么办,你来安排。”
关允也没推辞,当仁不让地说道:“事关紧急,我就不和齐哥客气了……”说话时,他看了陈楠和陈乔一眼,“得先委屈二位一下,换上和宝家、镔力一样的旧衣服。”
“这……”二人一时为难,平常光鲜惯了,一下换上破烂衣服,还真接受不了。
忽然,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一辆汽车由远及近迅速逼近,关允见此情景,心中焦急,冷喝一声:“要想活命,马上换衣服。”
这一声断喝极有力度,陈楠和陈乔心头一紧,立刻应下:“是。”
一瞬间,齐昂洋心中闪过一个让自己都惊讶的念头,眼前的关允,指挥若定,仿佛胜券在握!
行家一伸手
一闪而过的汽车没有注意到路边停靠的一辆宝马车和一辆面包车,呼啸而过,朝远处的机井房方向驶去。汽车是一辆奔驰,没有牌照,但明显不是新车。尽管是旧款奔驰,而且还是走私款,但至少也要几十万,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坐得起的。
从汽车的品牌来看,车内坐的应该是有分量的人物。
奔驰驶过之后,关允几人才又从暗处起身,紧盯着消失在远处的汽车熄灭的车灯,依稀可见从车上下了几个人影,闪进了机井房。
齐昂洋双眼冒火,看向了关允。
关允几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荒郊野外,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前面是黑压压的村庄,机井房坐落在城市和村庄的交界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且四周全是旷野,果然是精心选中的地点。或许对方以为在空旷地带又趁着夜色,好埋伏伏兵,也让关允难以应付,却是忘了,关允从小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几乎天天和伙伴们一起在野地里玩打仗的游戏。
尽管关允对地理环境陌生,对空旷地带的排兵布阵并不陌生,但对和封况的正面一战,他还是没有必胜的信心。
不提他才来黄梁人生地不熟的劣势,就是他和封况从未打过交道,无法做到知己知彼,也是不利条件。再加上封况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利,又抢先一步绑了苏墨虞,等于是说,一开局,他和齐昂洋就处在完全不利的被动局面中。
本来,关允想来到黄梁之后先和老容头见上一面,黄梁局势比预料中更复杂,他想当面向老容头请教一二,哪怕不能拨云见日一样一眼看清黄梁局势,至少也可以做到心中有数,不至于双眼一抹黑。
但时机不待人,一来黄梁,无数事情就接踵而至,令人目不暇接,他根本没有时间来熟悉黄梁局势再从容布局。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有人不想让他有喘息的机会,要的就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够狠,够毒,够干脆!
不过如果非要让关允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会咬牙一笑——尽管来,很好。他喜欢运筹帷幄一决胜负,也喜欢一言不发就拔刀相向的干脆。来就来,谁怕谁?
越早分出胜负越好。
虽然战意高涨,但关允还是十分冷静,眼下的形势不容有半点闪失,不但他承担不起齐昂洋万一受伤的代价,也不能让苏墨虞承受不必要的意外伤害。现在的局面不但被动,而且敌人躲在暗处,不好对付,对他来说,确实也是人生第一次面临的重大的考验。
见陈楠和陈乔十分配合地换上了刘宝家从面包车上拿出的破旧军大衣和帽子,由刚才的西装革履摇身一变,变成了谁也认不出来的盲流,关允点头说道:“楠哥,你跟宝家一组,乔哥,你和镔力一组,四个人分成两组,相互照应,两人不能离开一米,两组不能离开十米,缓慢向前推进,在接近机井房二十米内埋伏好,等我和齐总。”
陈楠不放心地问:“谁来保护齐总和关秘书的安全?”
齐昂洋摆了摆手,说道:“我和关允足够自保,你们按他吩咐的去做。”
刘宝家也不解地问:“关哥,对方十几个暗线都在哪里,我很清楚,要不要我们分头拔了暗线?”
关允摇头:“先不要,十几个暗线,一个个拔了,必定会有人员伤亡,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万一我们的行动被对方察觉了,怎么办?”陈乔想不通关允的安排有什么高明之处,出于保护齐昂洋的职责,他有理由质疑关允的布局,“我不认为关秘书的安排万无一失,而且根据我的经验,我们两人一组分开行动,很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
关允对陈乔咄咄逼人的质问并不生气,相反,还耐心地解释:“对方既然约我们过来见面,肯定早有准备,不管怎样防备,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我们要的不是和对方硬拼,而是智取,你们也不是先头部队,而是伏兵。”
“伏兵?”陈楠和陈乔毕竟才认识关允,对关允的排兵布阵全然不知,都一时惊讶不已。
刘宝家和雷镔力却是已经完全理解了关允的布局,刘宝家说道:“楠哥、乔哥,相信关哥,没错的,当年我们在关哥的指挥下,打败了十二个人。”
陈楠和陈乔一脸愕然。以三对十二,等于是以一对四,以他们曾经的特种兵的身手,以一对四还算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刘宝家和雷镔力只凭一身蛮力就能以一对四,就太不可思议了,除非是……除非是协同作战!
但有过当兵经历的陈楠和陈乔怎么也不相信关允会有指挥协同作战的本领!
陈楠和陈乔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昂洋相信就行了,他一挥手:“立刻执行。”
“是!”陈楠和陈乔尽管依然对关允的安排将信将疑,但服从命令为天职,二人不再多问,立刻分别和刘宝家、雷镔力一起投入到行动之中。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等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齐昂洋见关允还按兵不动,不由焦急地问道。
“还得麻烦齐哥也换一身脏衣服。”关允从面包车上又拿出一件旧军大衣,天知道刘宝家怎么准备了这么多旧衣服,他将军大衣递给齐昂洋,说道,“你的身份在黄汉面前暴露了,不过我赌你的身份在封况这里,还是秘密,你适合当底牌。而且对方并不知道苏墨虞是你的人,误以为苏墨虞是我的什么人,所以,我打头阵。”
谁打头阵谁最危险,齐昂洋一把拉住关允:“不行,墨虞是我的人,不能让你冒险。”
关允慨然一笑:“齐哥放心,我就算舍身救下苏墨虞,也不会让她以身相许。”
齐昂洋被关允的风趣逗乐了,虽然在笑,心情却是莫名的沉重:“关弟,委屈你了。”
关允豪爽一笑:“再跟我客气我就跟你急。”他自嘲地说道,“风萧萧兮黄梁寒,关允为美人兮以身冒险。齐哥,如果我万一有什么不测但救下了苏墨虞,希望你能娶她为妻。”
一句话让齐昂洋眼睛都湿润了,他打了关允一拳:“说什么呢你?欠揍!”又觉得气氛不对,故意调侃道,“我就想,等你救下墨虞,她真要感动得以身相许,我也没有意见,我和墨虞清白得很,她还是个姑娘。”
“说什么呢你?”关允也笑了。一笑,就冲淡了肃杀之气,忽然就有了冲天的豪气,又见齐昂洋已经换好了衣服,关允就一拍齐昂洋的肩膀,说道:“走。”
“走。”齐昂洋意气风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夜色中,关允和齐昂洋的身影在浓重如水的黑暗中单薄如斯,但二人毅然前行的脚步却没有迟疑,一步,十步,百步,逐渐逼近了一灯如豆的机井房。
在距离机井房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关允和齐昂洋站定,关允向前一步,将齐昂洋挡在身后,就如孤胆英雄一般,背手而立,高喊一声:“关允在此,谁出来迎接一下。”
跟在关允身后将身子藏在军大衣和帽子里面的齐昂洋暗暗赞叹,好一个关允,有胆有识,能结交关允,是他黄梁之行的最大收获,比敲定投资更让他高兴。一个项目的成功或许只有几年十几年的回报,而一个挚友,却可以回报整整一生。
关允的声音在苍茫的夜色中,格外响亮,话音刚落,简陋的机井房的木门“吱”的一声,一人推门而出。
来人是谁,看不分明,他背着灯光而站,脸藏在黑暗中,身穿厚厚的军大衣,戴了一顶包裹了半边脸的帽子,和刘宝家的打扮几乎一样。来人一露面,先看了关允一眼,倒没什么表示,目光落在了关允身后的齐昂洋身上,顿时吓了一跳。
不是被齐昂洋的真容吓了一跳,而是被齐昂洋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穿着吓了一跳。别的不说,只凭这身打扮就知道,对方原来也是行家。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对方没想到关允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行事这么老辣,不由士气就弱了三分,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关允?”
“我就是关允!”关允冷冷一笑,“男人的事情,让男人解决,抓个女人算什么?封况是五虎将的二号人物,怎么做事情这么下作?和黄汉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怪不得黄汉排名第一,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你……”对方被激怒了,“少废话,现在你的人在我手里,还敢说狠话,不怕我先奸后杀了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