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大作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关允的身上。关允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神秘地说道:“这个……我还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
人事问题向来是重中之重,为官之人,哪一个不想步步高升?更何况在座之人,都在可上可下的坎儿上,关允此话一出,不由人不立刻侧耳倾听。
更为关键的是,关允是蒋雪松跟前的红人,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况且蒋雪松在黄梁三年任期之内从未有过人事调整,毫无疑问,此次调整必将大动干戈。
而且此时正值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即将上演刀光剑影的最后一局较量之际,谁都清楚,蒋雪松任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人事调整,肯定是一场大仗、硬仗,要动许多人的官帽。
谁不想抢先一步知道蒋书记的意图,也好明哲保身。
不管是之前对蒋雪松有多轻视,现在总算体会到了蒋雪松身为市委书记的权威,大权在握,在座莫不变色!
关允借着酒意要透露风声,包括王向东在内,都全部凝神细听。
如果让蒋雪松见到此情此景,必定大为欣慰,关允不愧是他精心挑选的秘书。只凭关允充分调动的气氛和在座几人的心态,关允一旦开口,肯定可以收到预期的效果。
“还是不要说了……”关允见效果达到,又卖起了关子,“说对了,是透露了风声,会被蒋书记批评;说错了,会被人骂。不管对错,两头不落好,我何苦来着?”
“话也不能这么说。”郭伟全及时出面圆场,“坐在一起,就都不是外人,都是朋友,朋友就不能让关秘书犯错误。不过既然是调整草案,就不是最终方案,关秘书透露一点风声,也不算是犯错误,是不是?”
郭伟全话一说完,王启华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关秘书随口一说,我们随意一听,事情就过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郑恒男上桌后一直闷头不说话,王启华开口了,他估计也是事先得到了暗示,也就举起了酒杯敬关允:“关秘书,上次的误会,是我有错在先,我向你赔礼道歉。”
郑恒男低头了?他的话一出口,众人都停了下来,直视关允,看关允怎样应对。只有黄汉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细嚼慢咽,仿佛对郑恒男向关允认错早有预料一样。而且他的神色淡然轻松,似乎对人事调整也漠不关心一般。
关允不和郑恒男碰杯,相反,却放下了酒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郑主任,你说你有错在先,我倒想问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王启华顿时变色,关允太嚣张了,众人高抬他才敬他几分。其实在座之中,除了王乘风之外,关允级别最低,年纪最小,现在却又最托大,确实过头了。
王向东脸色不变,假装不见,眼睛望向了天花板,天花板正中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
王乘风陪在末座,他本来不是官场中人,而是黄梁宾馆的经理,就是为了陪好众人。当然,他也是王姓中的重要一员,他出面作陪,也是给关允三分面子。现在他也摆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低头不说话。
郭伟全刚才挺活跃,现在也哑巴了,一言不发地将头扭到了一边,反倒只有黄汉一人饶有兴趣地直直瞪着关允和郑恒男,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郑恒男脸色阴沉如水:“关秘书,我四十多岁的人,被你当众打了耳光,你就算是蒋书记的秘书,也应该懂得尊老爱幼的道理。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你道歉,你还想怎么样?”
话里话外,郑恒男怨气十足,显然,他的道歉是形势所迫,并非心甘情愿。
关允也收敛了笑容,脸色沉静:“过年的时候,我去省委齐副书记家里拜年,齐副书记送了我一副对联,我觉得这副对联应该挂在每个党员干部的书房,时刻警醒。现在,我愿意把这副对联送给郑主任——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郑主任,欺负百姓的人,总有一天会被百姓唾弃。不把百姓当人的干部,早晚会被百姓踩在脚下!”关允举起酒杯,“郑主任,我敬你一杯,愿与你共勉!”
如果说当时在大街上当着老百姓的面,关允直接打了郑恒男一个耳光,那么现在在酒桌上,关允当着王向东和王启华的面,又打了郑恒男一个耳光,比上次那个真实的耳光更狠更犀利。
真实的耳光打了脸,这一记耳光打了自尊!
关允不疾不徐,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傲然和高高在上的姿态,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落在在座众人的心中,如黄钟大吕,轰然作响!
关允过年的时候居然到省委齐副书记家中做客,这……是何等惊人的消息!怕是连呼延傲博和蒋雪松也未必有到齐全家中做客的待遇,关允怎么会有资格成为齐副书记的座上宾?尤其是过年期间到家中做客,意义更是非同凡响,说明关允和齐副书记私交甚厚!
众人再看关允时的目光,不再是平视,而是多了一丝敬畏和迷惑,就连黄汉也终于收起一切不过如此的淡然,一时动容。
郑恒男脸色涨红,只迟疑了片刻,一咬牙又举起了酒杯,一口而尽:“还是我敬关秘书,先干为敬!谢谢关秘书的教诲,我会记在心上。”
关允的教诲代表的不是关允一个人,很有可能还是蒋雪松的暗示。而现在,当关允抬出齐全之后,关允身上市委一秘的光环蓦然间迸发出万丈光芒,在众人眼中,他的身份又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关允要的不是炫耀,而是为了接下来的放风更让人信服,让蒋雪松计划的第一步能够顺利得以实施。当然,也要顺带灭灭郑恒男的威风,暗中敲打敲打王向东,让王向东加快倒向蒋雪松的步伐,别再心存左右逢源的幻想。
在最后的一局决战中,只有站对队伍的胜利者,没有两头落好的墙头草!
郑恒男喝干一杯酒还不算,又自罚了三杯向关允赔罪,等于完全低头认输了。当然,他低头认输并不代表郑姓向关允低头了,不过至少也表明了一点,在和郑恒男的正面对决中,关允再胜一局。
不管王向东是想从中撮合关允和郑恒男握手言和,还是他想借郑恒男向关允施压并彰显他的重要性,反正郑恒男在关允面前一败涂地,导致王向东的如意算盘付之东流。
王向东见势不妙,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关允手中,他眼神跳跃几下,改变了策略。
“关秘书,你天天在蒋书记身边,肯定知道大领导的想法,这一次的人事调整,规模有多大,范围有多广,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划出一个框框出来,才好让下面的人安心工作,是不是?”王向东虽然震惊于关允成为齐全的座上宾,但也清楚多半是关允和齐昂洋关系密切之故,也就略过不提,将关注点落到了黄梁的人事调整上。
至此,关允三个耳光动黄梁,基本上算是完全收到了预期效果。崔同直接让步,关允还和崔义天成了朋友;王向东默许了耳光事件,王启华忍气吞声,虽不情愿,却敢怒不敢言;而郑恒男则是被完全压制,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由此可见,三大宗姓的立场在三个耳光之下,一览无余。
“这个,这个,真不好说。”关允见时机成熟了,就假意推托了一句,又含糊其词地说道,“我大概听到一些风声,蒋书记的意思是,规模要大,范围要广,涉及面要宽,四区十四县和一个县级市的主要领导,大概要动百分之八十……”
王向东倒吸一口凉气,蒋书记要的不是人事调整,而是人事清洗!四区十四县和一个县级市的主要领导如果调整百分之八十的话,岂不是说,各区县的一、二把手全部要动?各区县的一、二把手都是蒋雪松到任之前就已经到位,是上任市委书记调整之后的格局,大部分都是三大宗姓的势力,实际上呼延傲博的嫡系反倒不多。
这么说,蒋雪松是想拿三大宗姓开刀,要将三大宗姓的势力扫荡一空了?王向东眯起眼睛,试图从关允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奈何关允一脸的高深莫测,才当了几个月的市委一秘,真真假假的功夫就已经炉火纯青了。
是该放出最大的烟幕弹了,关允又微微一笑说道:“黄梁市范围内的人事调整,其实还算小事,我好像听说省里为了配合黄梁的中层干部调整,还想调整黄梁市委班子。有风声说,可能要动两到三名常委,据说是呼延市长调往牛城担任市委书记,郑天则升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还有,冷岳调走之后,从省城空降过来一个市委秘书长……”
最后王牌
此话一出,一众皆惊,尤其是王向东,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地,“哐当”一声,他也恍然不知,一时竟是呆了!
不只是他,在座众人,几乎全部惊掉大牙。关允放出来的消息,不是一阵风,而是一团云,一团电闪雷鸣的乌云。乌云携带风雨雷电突如其来,如一道惊雷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响过,直震得心头颤抖不已。
呼延傲博调离,郑天则进入常委会,冷岳走后的市委秘书长宝座没落到王向东头上,而是花落别家……如果市委的局势真如关允所说的一样进行调整,虽然确实只动了两三名常委,但却是动了关键的几枚棋子。黄梁的局势由此大开,黄梁的棋局,就此全面盘活!
那么毫无疑问,虽然呼延傲博小升了一级,由市长担任了市委书记,但呼延傲博在黄梁的布局等于以全面失败而告终。而呼延傲博一方的势力,一脚踩空,全部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王向东的双手在颤抖,怎么可能?关允的话肯定是空穴来风,他梦寐以求的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的宝座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横刀夺爱?郑天则怎么可能坐地升迁进入常委会,还会成为政法委书记?
呼延傲博在黄梁三年双手空空,现在就算调往牛城担任了市委书记,也相当于是兵败黄梁,黯然收场。牛城和黄梁虽然相邻,但不管是经济产值还是重要性,在省委的分量和黄梁不能相提并论。呼延傲博一直想坐的是黄梁市委书记的宝座,而不是牛城市委书记!
不,关允肯定是在信口开河,黄梁市委班子真的如他所说一样进行调整的话,黄梁的大好局面将会毁于一旦。不知有多少人会彻夜痛哭,多少人数年的努力就会一朝化为乌有。
“我就是随口一说,空穴来风的消息,听了就算。”关允似乎猜中了王向东和在座众人的心思一样,摆手说道,“醉话,醉话,真是醉了,失态了,哈哈,失言了。”
话虽这么说,关允心里却清楚,蒋书记让他释放的烟幕弹,绝对可以一举搅乱黄梁的局势,让呼延傲博感觉到当头一击的震惊,也会让许多摇摆的中间力量坚定地站对队伍,不再紧紧跟随呼延傲博。
呼延傲博调离的消息,是对呼延傲博大做文章的花酒翔和薄幸郎事件的正面回应,在真真假假之中,让呼延傲博暂时迷失方向。而提拔郑天则的传闻则是在虚虚实实之中,迷惑郑天则,为郑天则挖一个得意忘形的大坑。至于空降市委秘书长的烟幕弹,则是对王向东的当头棒喝,是直接警告王向东,如果再三心二意,再想脚踏两只船,小心最后一脚踩空,摔一个后悔一辈子的跟头。
至于呼延傲博、郑天则和王向东听到传闻后,如何向省委一探虚实,省委方面又怎样回应几人,就不是关允所要关心的问题了,相信蒋雪松早有安排。以蒋雪松在省委的人脉,估计也会有配合他放风的关键人物存在。
此风一出,正如一句话所说——好一股妖风,黄梁说不定会“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等明天正式上班,风声大作的时候,会有许多人因此而惊喜交加。
关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马后炮更让他刚才的话云山雾罩,在座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放下酒杯,心思七上八下——停杯投箸不能食,双目四顾心茫然。本来是想知道人事调整的草案,不想却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王向东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苦涩难言。今天他特意请郑恒男前来,就是为了显示出自身的重要性,好让关允知道他在市委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更是告诫关允,凡事不要太嚣张了,王姓在黄梁多年,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却不承想,关允反客为主,放出一则惊天的消息,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现在的王向东再也没有心情喝酒了,只想马上结束宴会,好及时打电话到省委打探消息。
就在关允几人的宴会即将结束之时,关允的家中,也有一场意外接近了尾声。
关允住的原本是属于冷岳的房子,本来一开始市委没有几人知道他的住处,但后来不知道是谁透露了风声,关允的住处就成为了人所共知的了。
也是,知道市委一秘住在哪里,也好登门拜访,增加交流。
不过有几人试过想敲开关允的家门,却没有成功,要么在休息的时间没人,要么明明有人的时候却没人开门。久而久之众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关秘书不想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有人打扰。
于是想到他家里坐一坐和关秘书走近的各色人等就打消了念头,关允家中也就恢复了应有的清静。
关允所住的市委二号院住户本来就不多,现在过年期间,人就更少了。再加上关允所在的单元地处偏僻,所以晚上九点左右,一个黑影沿着下水管悄然爬到三楼关允的房间,轻轻一推就推开了窗户,闪身进入了关允的房间,此时周围并无一人察觉。
黑影进了关允的房间,高抬脚、轻落地,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关允的书房,从黑影敏捷的身手可以推断,他肯定是一个专业人士。
黑影没开灯,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在关允的书房乱翻。他的动作很轻,戴了手套,并且绝不弄乱原有的次序。只不过关允的书房东西本来不多,几下就翻完了,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他不免微微摇头。
黑影不死心,又到卧室中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怎么可能?东西明明就在关允手中,关允两点一线,除了办公室和家,他还能藏到哪里?
最后黑影不甘心地又在客厅和厨房都分别找了一遍,不想还是一无所获,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原路返回。
等黑影沿下水管顺利落地之后,他左右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就放心大胆地翻墙而过,从市委二号院最偏僻的一个角落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自以为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无人发现他的行踪,却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如同和黑暗融为一体一般,一直紧紧追随着他。
半个小时后,黑影来到位于长风路的小丫面馆二楼一个隐蔽的房间门口——实际上,小丫面馆是市公安局的一个点。他轻轻敲了几下门,敲门声一长两短,里面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进来。”
黑影推门进去,里面陈设简单,灯光昏暗,沙发上坐着一人,整个人淹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不过一说话就暴露了他的身份:“怎么样?”
“郑局,没得手。”黑影沉闷地答道。
“怎么可能?”
“不清楚,我翻了个遍,可以肯定的是,东西绝对没在房间里,应该藏在了别的地方。”
“关允才来黄梁多久?他能藏到哪里?”郑天则大惑不解,想了一想,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先不管了,说说最近黄汉有什么动向。”
“黄局还和往常一样,走亲访友,没什么异常,听说今天晚上王向东的酒局,他也在。”黑影显然是郑天则的心腹。
“红颜馨有没有和以前不一样?”郑天则又问。
“没有。”
郑天则不说话了,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半晌忽然又问:“赵彪呢?”
“赵彪……”黑影被问住了,“不知道,他最近有点神出鬼没,好像在筹划什么事情。”忽然,黑影警惕地向门口看了一眼,悄然向郑天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悄悄靠近了门……
黑影猛然拉开房门,门外空空如也,别说有人,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由纳闷儿,难道是他听错了?不应该,以他多年的侦察本领,谁能逃过他的直觉?
“文林,怎么了?”郑天则问道。
“没事,也许是我听错了。”黑影名叫屈文林,是郑天则暗中最强的力量之一,是连黄汉、赵彪和红颜馨也不知道的郑天则最后的王牌。
“文林,你现在立刻动身去燕市,接应一下坚强。坚强现在差不多摸到了郑令东的落脚点,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好。”屈文林话一说完,立刻闪身出门,片刻之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之前郑天则收到王向东的放风之后,还不相信郑令东的行踪被关允掌握,不想等他到了楼下和呼延傲博碰头时,就接到了远在燕市的戴坚强的消息。戴坚强称,他成功地发现了郑令东在燕市的行踪,不过郑令东身边有人暗中保护,他没敢贸然接近。而且暗中保护郑令东的人,似乎是关允的人。
还真是关允?郑天则当时就惊呆了。震惊过后,他和呼延傲博商议,决定先下手为强,让戴坚强务必跟紧郑令东,他会再派人手和他会合。
戴坚强和屈文林,是郑天则手中仅有的最后王牌了。出动了最后王牌,也意味着郑天则要孤注一掷了。
战前之战
郑天则为了在黄梁从关允手中抢回夏莱的调查报告,为了在燕市拿下郑令东,终于出动手中的最后两张王牌。不过,黄梁的王牌却是一无所获,在燕市的王牌有没有一击而中,暂时还不得而知。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他的最后两张王牌或许不被黄汉所知,不被赵彪和红颜馨所知,却即将被关允知道……
小丫面馆的楼下,一个人影在黑暗中一闪,又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跟踪屈文林的楚朝晖。
黄梁一夜,有正面的对撞,有真真假假的放风,也有暗中的下手和追踪。而同样在燕市的夜晚,在燕市郊外一个名叫吴家那的城中村,也有一次命定的狭路相逢。
吴家那位于燕市东郊,虽在市区的规划之内,却十分偏远。郑令东原本不住在吴家那,只是最近他听到风声不对,连夜搬到了吴家那,不料等他刚刚落脚,就感觉到了危险气息的逼近。
刘宝家再次不请自来。
在狭小的出租屋内,刘宝家淡然地站在郑令东面前。郑令东毫无惧意,手里拿着一把铁锁,冷冷地对刘宝家说道:“你想要怎么样?”
刘宝家手无寸铁,站在距离郑令东一米之外,出租屋本来就只有三米见方,二人对峙,气氛凝重如冰。
“我不想怎么样,郑令东,你不用紧张。”和郑令东紧张万分随时准备致命一击的姿态相比,刘宝家轻松自若,甚至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椅子,坐了下去,“我就是和你谈三件事情。”
在进取学院,刘宝家和雷镔力、李理三人浴血奋战,和郑令东不死不休的一幕还犹如昨日。现在二人再次面对面,却是时过境迁。刘宝家一直以为他再和郑令东见面肯定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现在却是心静如水。
当然,在表面的平静下面,却是潜藏的旋涡。在心中的怒火掀起惊涛骇浪之前,他一定要完成关允交代的任务。
“什么事情,尽管说。”郑令东也坐了下来,几个月的逃亡生涯让他如惊弓之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危险之中。不管面对谁,他都会绷紧神经,以防身边的陌生人是谁派出的杀手或便衣,会突然对他痛下杀手。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关允也好,郑天则也好,甚至包括呼延傲博在内,都有亡他之心,他不得不防。
“第一,交出全部证据,保你人身安全。”刘宝家说出了第一种可能。
“不可能。”郑令东冷冷一笑,“我交出了证据,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这个前提,免谈。再说,你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交出全部证据,你会被移交到燕市警方,黄梁警方不会插手。”
郑令东不相信刘宝家的许诺,不为所动,说道:“第二个条件是?”
“第二,夏莱在进取学院的调查报告到手了,进取学院的内幕,也不是秘密了。你只需要交出部分证据配合对郑天则和进取学院的指证,保证你会受到法律的公正审判。”
郑令东哈哈大笑:“交出部分证据?别开玩笑了,你还是在诈我。”
“好,既然第一第二个条件你都不同意,你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刘宝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有没有你手中的证据,郑天则都过不了关了。你的证据交出来,只是加快郑天则完蛋的速度,也给你自己留了后路,但你想堵死所有的后路,好,我成全你。”
郑令东一脸紧张,后退一步:“想动手?别太自信了,你一个人打不过我。”
“我不会和你动手,收拾你,会脏了我的手。”刘宝家张狂地哈哈一笑,“我已经通知了郑天则,估计现在郑天则的人正在赶来,你插翅难飞了。”
郑令东脸色大变:“刘宝家,我被郑天则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没好处。”
“没好处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做?”
“因为你没用了。”刘宝家话一说完,脸色冰冷如刀,身子坐着不动,手一扬,一团东西就飞向了郑令东。
郑令东自始至终都在防备刘宝家,却还是没防住。他一直以为刘宝家会扑过去和他动手,不想刘宝家却是扬手扔来了一包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没有看清,只是本能地伸手一挡。
“砰”的一声,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东西被郑令东手中的铁锁打得粉碎,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玻璃瓶一碎,里面一股温热的液体就四散飞溅,溅得郑令东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
液体一沾身,郑令东顿时大骇:“你拿什么东西扔我?”
“硫酸。”刘宝家嘿嘿一笑,站了起来,“你最好别动,一动就出汗,一出汗,硫酸的腐蚀性就会加倍,一时三刻,你就会化为血水了。”
“胡说八道。”郑令东恼羞成怒,挥舞手中的铁锁就朝刘宝家冲来,“根本不是硫酸,别想诈我。”
当初关允初到市委就被人泼了墨水,始作俑者正是郑令东,现在一报还一报,他也被泼了一身红水。只不过他身上的红水不是墨水,而是染了颜色的汽油。
刘宝家轻巧地躲过了郑令东的一击,手中的打火机打着了火:“你敢再前进一步,我就让你葬身火海。”
此时郑令东也闻出来身上浓重的汽油味道,顿时吓得一动不动:“宝家,有事好商量,别乱来。杀了我,你就是杀人犯了,早晚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刘宝家哈哈一笑:“郑令东,你放心,我不杀你……”
郑令东长出一口气,脸上刚刚流露出一丝喜色,刘宝家却突然动手了。
“我不杀你,但我会收拾你!”刘宝家话未说完,一脚就已经踢中郑令东的胸口。郑令东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脚踢中,惨叫一声,身子倒飞几米,撞到了墙上,又反弹到了床上,“轰隆”一声巨响,床被他压塌了。
一系列的声响太响了,以至于郑令东肋骨破裂的声音被掩盖了。刘宝家太恨郑令东了,说实话,他确实有亲手杀了郑令东之心。不管是他和雷镔力、李理三人和郑令东的浴血奋战让他念念不忘,还是郑令东害得夏莱险些丧命,最终远走他方,他说什么也不能原谅郑令东。
刘宝家对夏莱的印象很好,一直在心里为夏莱的遭遇打抱不平。或许关允和夏莱都清楚,夏莱不幸的根源在夏德长身上,但他却不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害夏莱的人就是郑令东!
如果不是关允再三交代,不能出人命,刘宝家恨不得早就掐死郑令东以解心头之恨,所以刚才一脚踢出,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只一脚,郑令东就半死不活了。
刘宝家还不解恨,迈步向前,又狠狠一脚踩在了郑令东的脸上,一脚就让郑令东血流满面:“这一脚是为了夏莱!”
郑令东闷哼一声,几乎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