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押到凤桐院中受审,小丫鬟年纪小,胆子也小,握着手里的包袱,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
“你有胆子给雪姨太下毒,现在才害怕?”苏夕颜故意探听她的虚实。
小丫鬟一听这话,吓得魂不附体,泪珠儿往下滚,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奴婢没有给雪姨太下过毒,真的没有!”
看她的样子,胆这么小,也不像是换药的人。苏夕颜继续问道:“不是你给雪姨太下的毒,你收拾东西做什么?难道不是心虚想跑?”
小丫鬟镇定了一会心神,才回道:“奴婢是怕被宋妈妈连累。奴婢中午的时候曾帮宋妈妈看过炉子,但奴婢真的不是下毒的人!”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苏夕颜淡淡呵斥道:“不许哭,不是你下的毒,你哭什么?你把中午的事情仔细说一遍。”
小丫鬟抬起衣袖擦了擦脸,才慢吞吞开口重复了一遍中午的事情,“……宋妈妈走了之后,奴婢被风沙迷了眼睛,看左右没人才去了井边上洗拭眼睛,只是一会的工夫。奴婢就回去了,见炉子上的汤药滚了,奴婢就给雪姨太端了过去。别的事情,奴婢没有做过。”
宋妈妈离了院子,正巧这丫头不省心也离开小厨房一会,这点时间足够旁人将药换了。
“今日院子里还来过别人吗?”
小丫鬟拖着哭腔回答:“中午的时候只有郭姨太来过,奴婢去送药的时候还看见郭姨太与雪姨太有说有笑。但郭姨太她时常过来,应该不是……”
会是郭姨太吗?郭姨太时常过来,为何要等待今天才下手?
苏夕颜也想到了郭姨太,她刚来平乐居拜访的时候,自己就感觉不对劲。现在就算能猜出是郭姨太换得药,她们也没有证据。如玉翠所说,郭姨太经常来,说她是换药的人,旁人也不会信。
她们说话的时候,房间中挣扎的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只能听见一两声痛呼如同最后的哀叹一般。
里面急急出来的稳婆,两只手腕上都是血迹,“里面的夫人怕是保不住了!她年纪小,又是初次生养,骨盆太小孩子根本出不来。”
几张脸都惊惶地朝着隔间里面望去。橘黄色的灯罩,艳红的合欢花被褥,分不清哪是花、哪是血。
这么一床崭新艳丽的被褥下埋着一具将凉的女子,她不过是十七岁,人生刚开始最好的年华……
苏夕颜被灯影下艳红色的光彩刺得眼痛,微微撇开了目光。
稳婆擦了擦手上的血,“最要紧的是那位夫人误吃了催生之类的药,身下的血止不住。这样下去,大人和孩子都是死。”
“孩子呢?”郡主出声问道,声音尾端在颤抖。孩子和大人总归要保住一个!
稳婆没有答话只是摇头,又匆匆进了隔间。这一回雪素半点挣扎哀哭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又重重地坠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稳婆抱了一团近乎透明的血肉出来,只有六个多月,小小的一团勉强能看清五官轮廓。
“是个小少爷,可惜不足月,破了羊水之后就断气了。也怪遇上难产,在腹中卡了太久。”稳婆抱着没有生气的小婴儿走出,没有一个人肯接过去。
云容郡主也只看了一眼,就再不忍心看上第二眼,“抱出去给老爷看一眼。对了,雪姨太如何?”
稳婆摇头,“陡然小产,遇上了血崩。用人参汤吊住了一息命在,怕是过不了今晚。”
云容郡主听完之后,身子晃了晃,一句都说不出来。大人和孩子一个都没能留住。苏夕颜也说不出话,心里沉甸甸的,只能拉住云容郡主冰凉的手。
院子外的苏富泽看过死去的小少爷,同样面如死灰,几个之前还羡慕雪素的姨太们都觉得惋惜又庆幸。
还好这个庶子没有活下来,雪姨太年纪轻轻就遇上了难产,也真是没福气的!
苏富泽不顾里面的血味晦气,就闯进了隔间。
床榻上雪素青丝散开,雪白娇美的面容近乎透明,她只能轻声喘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富泽将她搂入怀中,紧紧地拥着。
屋外,等候的几房妾室都能听见老爷压抑嘶哑的哭声。她们跟随老爷这么多年,从没有听见过老爷为哪个女人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