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染辰忽然想起去年小表妹送他回央家时的情景,她踮起脚尖,油纸下的面容像是绸缎布上绣着的绢花。
那双眸清澈若水,却没有了天真与怯弱。
央染辰记起郡主死后,她红着双眼扑入他怀中的景象。在那一刻,他就在心中发了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颜儿掉一滴眼泪。
“张管事敢这样利落离开,一定是早就找好了退路。你去通知县令一声,他如果敢帮着张佐就是与央家为敌。”央染辰轻声吩咐道。
清远听后应诺下来,少爷暗中帮着表小姐,还不让表小姐知情。
清远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苏夕颜就将庄子里所有的人都招入院子中。
张管事积威已久,肯定有不少人向着他。这些人她也要剔去。
苏夕颜隔着纱帐坐着,她随意地看过院子中的众人,向左右管事的婆子问道:“田庄之中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又七人。”
苏夕颜轻轻颔首,端起茶盏轻抿。这一世她虽然才到及笄的年纪,但上一世高居王妃之位培养出的雍容贵气,让她随意的动作都显得得体端庄。
身边的两个婆子看得暗暗咋舌,听闻东家富贵难言,果然如此。嫡出的小姐,年纪尚小就雅致高贵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瓷盏中清茶见底,苏夕颜将手中的茶盏稳稳放在小几上才淡淡说道:“张管事已离开了田庄,你们愿意随他离开的,现在便可以踏出庄子的大门。但不要拿走庄子中的任何物件。”
她的话音刚落下,跪着的一百多个人中就有一小半起身离开。
清晓看得着急,这么多人走了,庄子中的田亩还有谁再去种?岂不是要荒废了……清晓望着大小姐,想劝她什么。苏夕颜看出她所想,轻轻摇头。
心不在这的人,留着也没用。
处理完长工的事情,苏夕颜又让人招来了种田的妇人,她们裹着头巾,大多一脸的茫然无措,不知道东家来的贵人见她们是为了什么。
这些妇人眼窝深陷,多是一脸的菜色。可见平日里都很难吃上饱饭。
院中没了男眷,苏夕颜让清晓拉开了绢帐。
妇人们一下子就看清了靠在长榻上的苏夕颜,她衣色素净,一看就是丝绸的料子。几个妇人以后地互相问了起来,她们看不出苏夕颜的身份,只知道她应给是个难得一见的贵人。
苏夕颜温声对她们说道:“让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张庄头已经被革职了,以后你们再也不必交那么多的租金。”
苏夕颜的话音刚落下,农妇的脸上就露出了笑颜,“当……当真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这些妇人中有些忧心忡忡,有的压抑着欢喜。她们被张管事压榨怕了。
有些妇人不信,还多问了一句,“您是谁?您是东家派来的丫鬟吗?”
她们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东家的丫鬟下人了。
苏夕颜也不恼,说道:“我是苏家的小姐,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苏家一直只收了六成的租用,没有想到张管事阳奉阴违,多收了两成租,苏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这些年让你们吃苦受累了,往后只收四成的租用。今年……恐怕也会多雨水,各位先为家中留下够吃的粮食,剩下的再付租金。”
院中的妇人十分高兴,苏家大小姐这么说是要免了她们今年的租金。
今年年初少雪,后来又是绵雨不止。她们日日都在发愁,担心今年又会交不上租用,这一下是不用愁了。
不知是谁带了头,院中的农妇都给苏夕颜跪了下来。连声称赞她是天上仙女下凡,这还不够,还要为她去庙里捐长生牌。苏夕颜听着,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