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时候李福海来了,“贵妃娘娘……”他在外唤了一声。
苏夕颜眼中掠过一丝讶然,这么晚了,李福海怎么会过来?难道是许珑鸢走漏了风声?
就在苏夕颜犹豫不安至极,宫殿门外又响起了一声宫婢的声音,“奴婢拜见皇上。”
苏夕颜脸色微变,没想到慕容玄月竟也来了。他如果今夜还在邀月殿中留宿,她离开皇宫的计划只能暂缓。
想到这苏夕颜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但好在慕容玄月停下了脚步,他垂眸望着跪在他脚前的宫婢,“出何时了?”
宫婢跪着身子说道:“奴婢是泰和宫的宫女,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请皇上过去……”
听到这番话,苏夕颜松了一口气。
慕容玄月望着邀月殿近在咫尺的宫门,神色微微凝沉。
他的手中捧着这个南国刚刚盛开的鸢尾花,它一直养在温暖如春的暖棚之中,出了暖棚之后就会很快冻伤凋零。
紫色剔透的花朵在寒风之中轻轻摇曳。
他已有许久都没有踏入过泰和宫一步。
“宣了御医没有?”慕容玄月问道,龙袍衣袖抬起为怀中娇弱的花挡住寒风。
“已经宣了。”跪着的宫婢只能如此说道。
“有御医在泰和宫中便足够了,朕晚些时候再去看她。”
宫婢站在慕容玄月的面前不肯让开,神色为难至极。
就在宫婢只能无功而返的时候,邀月殿前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嗓音,“皇上……”
一位美人缓缓走近,她穿着红色的罗裙,眉宇之间有一颗娇俏的红痣,模样竟与苏夕颜有几分相似。
她就是新封的叶淑仪,她莲步轻移缓缓走近。
慕容玄月见到她之后,剑眉猛然蹙紧,因为这儿是苏夕颜所住的宫殿,他不想让夕颜知道他选秀之事。
“谁让你过来的?”慕容玄月的嗓音微恼,凝着微微的慌乱。
叶淑仪没有丝毫的慌乱,在他面前跪下身子,“娘娘身子不适,派臣妾过来请皇上过去,还望皇上不要责怪。”
她与苏夕颜相似的清眸中闪烁着情深温柔,这一眼对视,让慕容玄月再也无法对她发怒。
慕容玄月叹了一口气,他将怀中的鸢尾花交给了身后的李福海,“你把花给月妃,让她早点休息,好生养胎。她若睡着了,就动作轻一些,不要将她惊醒。”
李福海接过他手中递来的鸢尾花,退到了一旁,注意到泰和宫派来的宫婢长吁了一口气。
“夜寒风冷,你早点回去休息。”这番话是对新晋封的叶淑仪所说。
叶淑仪轻轻一笑,神韵像极了苏夕颜,“臣妾陪皇上一同去皇后娘娘那!”她主动上前用冻得冰凉的手心握住了慕容玄月的手。
慕容玄月没有拒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邀月殿紧闭的宫殿大门,才与叶淑仪离开。
苏夕颜站在宫殿大门后面,凝视着慕容玄月的背影,斑驳的月光穿过木棱花落在她的面容间。
这一眼已是诀别。
隔得太远她没有看清过来美人的容貌,只是没想到往日高傲淡漠的慕容玄月,无比厌恨许珑鸢的男人,会被她简单的两句话就说动了,改变了主意。
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也算不得什么!
不要道别也好,最好不想见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许珑鸢躺回床榻间睁着一双眸子,隔着层叠的帘帐,她影影绰绰看见李福海走了进来,将一盆花轻轻地放在了慕容玄月批阅奏折的案几上。
随后又无声地退了出去,等他离开之后,苏夕颜换上了太监宫服,将许珑鸢送来的令牌挂在了腰间。
她看了一眼枕下刻着玄月二字的玉簪,将它收入袖子之中。
案几上一盆鸢尾花无声绽放,这本不是它开花的时节,在精心照顾下,竟也开出了精致怯懦的花苞,却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苏夕颜看了一眼移开了目光,搬来锦凳从窗边离开……
窗子没有合上,寒风一阵阵涌入。
好在冬日里宫装宽大,不然她隆起的小腹怕是遮不住。
东边宫门前,所有的护卫都换成了许珑鸢安排好的人,苏夕颜亮出手中令牌之后,城门护卫让开了一条路,不再做任何搜查。
苏夕颜松了一口气,即将走出宫门时,李福海不知怎么来了此处,看见她的背影唤道:“等等!”
……
在泰和宫中,许珑鸢靠在床榻边,她的腿摔断了,御医已为她包扎好,但有几个月都不能下床。
为了引慕容玄月过来,许珑鸢也下了狠手。但愿苏夕颜能履行诺言,离开之后再也不要出现!
慕容玄月走入大殿中,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许珑鸢苍白忍痛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脸上少了几分尖锐刻薄之色。
“皇上……”许珑鸢轻声唤道。
慕容玄月缓缓走近身后跟着叶淑仪,许珑鸢望着这张与苏夕颜相似的脸,暗暗咬牙。只是一个淑仪而已,眼下先利用着,日后想除掉也不会费力!
“你腿怎么会摔伤了?”慕容玄月走近问道。
许珑鸢见他难得关心自己,喜不自胜,说出的话却酸溜溜的,“臣妾还以为皇上不会过来,臣妾一个人住在泰和宫内实在孤单……”
“所以你就将腿摔断了,引朕过来?”慕容玄月的声音冰冷凝着讽刺。
“不是的……”许珑鸢摇头,神色间藏着不安,“庑廊中结了冰,臣妾走过的时候没有注意道这才摔伤了腿。皇上你今夜你能不能留在臣妾这?”
慕容玄月站起了身子,“御医说你要静养。”这样的话明显是拒绝。
“皇上臣妾没有求过你什么,只求今夜你陪在臣妾这!”许珑鸢急急地朝他伸出手,不顾自己一条腿摔断了就想抓住他的衣袍。
差点从床榻间摔落,被旁边的叶淑仪眼疾手快地扶住。
叶淑仪为她求情道:“皇上,娘娘摔伤了腿,需要人照顾,您不如就在泰和宫中守一夜。夜这样深了,月贵妃一定已经入睡了。皇上何必再去将月贵妃吵醒?”
慕容玄月没有作声,望着跪在地上的叶淑仪,又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女人,“你当真想要朕留下?”
叶淑仪心中一惊,对上许珑鸢阴鸷警告的目光,连连点头,“臣妾想让皇上留下。”
慕容玄月想到苏夕颜这几日对他的冷漠排斥,目光落在叶淑仪的脸上有一瞬失神,她从未用过这样温柔仰慕的神色看过自己,隐隐之中还带着渴求。
“今夜朕留下,只有今夜。”
哪怕只有一晚上,许珑鸢也觉得满足了。因为明日一早苏夕颜就会消失,再也不会回来。女人之间的战争,最后的胜利者仍是她!
她有一辈子的时光陪着慕容玄月的身边,就算是水滴石穿,也总有一日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女人的美梦,总是自欺欺人。
皇宫门前李福海突然出声叫住了苏夕颜,她的掌心顿时变得冰冷粘腻。假如李福海认出她来,就一定会惊动慕容玄月,到时候她插翅也难飞。
苏夕颜扣紧了手心,逼着自己保持镇定,她已走出了皇宫的大门,马上就能获得自由。
苏夕颜转过身子,将太监帽子压得极低,只露出白皙精巧的下巴,恭恭敬敬地朝着李福海行了一个礼。
李福海看她的身形有些眼熟,深色的太监服与黑夜融为一色,有些让人看不分明。
“他是哪个宫里的宫人?这么晚了怎么要出宫?”李福海问道。
在苏夕颜出声之前,看守宫门的护卫就先一步行礼说道:“他是泰和宫的太监,娘娘摔伤了腿,让他出宫通知许家。他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奴才们也不敢阻拦……”
李福海想起许皇后刁蛮的性子,又忆起她与皇上不睦之事,便少了盘问的心思。以免显得像是故意刁蛮,惹得圣上与皇后之间积怨更深。
半夜子时宫门已落,皇后摔断了腿也不是何等大事,实在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出宫通知许家。不过许皇后那样的性子,也没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事情。
李福海饶是心思缜密,对这件事也未曾多想,眼见着护卫开了最外面的那层宫门,他目送那抹纤瘦半弯着腰的身形消失在冬夜寒冷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