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
兵部尚书王廷相站在屏风上挂着的舆图前,手中拿着戒尺指点着说:“陛下,早在元廷时,白羊口便是一处重要隘口,且有元军驻守,其下面是层峦叠嶂的太行山,东面则是一马平川,距离京师不过百余里,骑兵快马用不了一个时辰便会抵达……”
朱厚照审视着舆图上白羊口城的位置,这里在明初并没有高城,只设了关隘。
但在土木堡之变后,外长城根本不足以保护京师安全,朝廷这才决定修筑白羊城,加上昌平区的长峪城,门头沟的沿河城,怀来县的镇边城、横岭城,构成了北京内长城的边关五城。
这些设置,让蒙古骑兵进入昌平地带变得困难,增加了北京城的外围防线,但问题是,外长城都守不住,靠这几座城能守住才怪……
英国公张懋面色凝重,道:“陛下,要整顿军务,绝不能只是单纯整顿京师,还需要整顿边关,白羊口或许是个契机。”
朱厚照盯着舆图。
白羊口西北二十余里就是居庸关,换言之,若居庸关顶不住,至少白羊口可以为京师争取更多时间来布置防务。可若是白羊口这个最后的屏障在欺民、欺兵的将领手中,生死关头,谁还为大明效力、为国死战?
谢素有罪,朝廷确实可以借此机会通查各处边关,尤其是天字制造局开始批量制造新式火器,用不了两个月,神机营可以做到满装。
换言之,朝廷现在有了应对地方不稳的后备力量,即便整顿过程中出现了乱子,也能迅速平定。何况北京附近的内长城五座城都在北平的眼皮子底下,每个城的守军不过千余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整顿好这几座城,再去整顿宣府、大同等重镇也不迟。
想到这里,朱厚照点了点头,侧身道:“严查此案吧。”
锦衣卫、特勤局明察暗访,在第二日发现了戴封八在京师的居住之地——城南延寿寺。
住持觉善与一干僧人被请入了诏狱。
审讯文书很快送入宫中,朱厚照看过之后,沉思良久,亲自到了诏狱之中。
刑部地牢、地方衙署监房,多少注意点卫生,毕竟不能让人进来就给病死了,但诏狱就不一样了,这里恶臭难闻,空气浑浊,阴暗潮湿,似乎呼吸两口这里的空气,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有人脓血淋漓,瑟瑟发抖。
有人疮毒满身,绝望至极。
有人耳既无闻,目既无见,手不能运,足不能行……
这里,是无数人闻风丧胆之地,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曾绍贤、崔元看着眼前脚步坚定的朱厚照,不由得有些震惊。这里环境如此之差,即便是两人走进来,都要深吸一口新鲜气,进来之后更是忍不住皱眉、难受。
可朱厚照浑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径直走向里面。
这份心性,着实令人惊叹。
“陛下,前面是关押觉善住持的牢房,戴封八在更里面。”
崔元紧走就几步,然后开了锁。
觉善老僧盘坐着,茶褐色袈裟,手中盘弄佛珠,听到动静后,见是龙袍而至,连忙起身行了个佛礼。
朱厚照打量了下觉善,言道:“是你收留的戴封八?”
觉善微微点头:“回陛下,佛祖有教训,当普度众生,救赎可怜之人。戴封八无处可去,无处可依,落难在延寿寺,自不能敢其离开。”
朱厚照摆了摆手:“若当真佛祖能普度众生,那太祖也不需要提刀加入红巾军了。元末时死了多少人,哪个佛出来救世人了?”
“太祖即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