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一把匕首没入腹中,另一端在哥哥手中握着。
“瞬,你太不听话了。”琴酒把嘴中混着血的装着微型定位器的牙齿吐出来,然后把手腕上的生命体征检测仪拆开扔掉。
他压根没有受伤。
近来频繁地在任务目标手中受伤让琴酒察觉到不对,每次弟弟都能在关键时刻出现让他确认弟弟有能定位他坐标的方法。
一边的牙齿还在痛着。
他很不满弟弟越来越变得不受控。
如果能恢复原状就好了。
他只需要弟弟乖乖待在家里。
“我说过,你只要听话就好,瞬。其他的都交给我。”银发男人冷冷地用拇指擦过弟弟的眼尾,他手上沾着血,带出一抹红。
匕首上有麻醉,他马上会在药物作用下昏睡过去。
秋山奏忍不住笑了,药物对他来说用处不大,虽然身体会在【人工心跳贴纸】的作用下表现出受药物影响的样子。
但事实上他不会感到痛,也不会为此难受。
黑泽阵的这番举动让他十分满意。
这足以说明他的策略是正确的。
只要继续下去,迟早有一天琴酒会决定下死手。
现在,他要让哥哥认识到,凭他自己的力量是杀不死他的。
银发青年拔出腹部的匕首扔下,鲜红的血迹爬满了雪白的手指,他抓住哥哥停留在他眼尾的手,轻笑,“哥哥,不抱着杀了我的决心的话,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把哥哥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蹭了蹭。
“很不错的反击。那哥哥也准备好了吗?”
“被我永远关起来,和我永远在一起。”
秋山奏把黑泽阵抵在树干上。山林里除了他们,只有几声归鸟鸣叫,混着如血残阳步步落山。
银发青年的小臂肌肉紧绷,秋山奏用上了全部的力气,黑泽阵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两手被弟弟扣在身后,腰上挂的伯莱塔落在弟弟掌心,抵在他腹部。
枪筒冷冰冰的。
黑泽阵垂下眼眸冷冷地看着秋山奏。
这件事发生在秋山奏计划之外。但是他迅速想好了对策。
其实想想,把琴酒关起来也挺有趣的。
秋山奏并不希望琴酒继续为黑衣组织做事。一是他看不上黑衣组织的作风,二是他很明白黑泽阵不过同样是黑衣组织养的一条狗。组织如果真的在意他,不会事到如今还在用他做药物实验。
这些天,秋山奏也不是只顾着黏哥哥,给他找事了。
他同样还利用时间潜入组织的研究所,盗取了组织对琴酒身体的研究报告。
报告的结论处明明白白地写着:
[实验体56号在药物作用下当前状况良好,各项指标正常;但细胞反应过于活跃,疑似药物透支身体,衰竭期何时到来未明]
[考虑到56号是行动组重要战力,建议继续加大剂量,维持身体状况]
琴酒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自己正被组织计划着榨干最后一点血,然后随手扔给死亡吗?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组织盘算着他的身体价值,他则盘算着从他身上带走一部分灵魂。
这么想来,他几乎有些可怜琴酒。
秋山奏命令“影子”名下的研究所努力为黑泽阵的身体寻找一个解决方案。最终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也不能肯定,他只能尽力而为。
琴酒的身体就像一座外表看上去很漂亮的城堡,而其内里早就腐朽不堪。
这个时候把他关起来,强制脱离组织也是好事。
在哥哥把他杀死之前,除了自由,他什么都能为他奉上。
就算作一种补偿。
黑泽阵没办法挣脱弟弟的手,但他的表情依然冷静。
“你没有被麻醉?”
秋山奏把自己的脖颈凑到黑泽阵唇边,“哥哥要不要尝一口,看看我的血……有没有麻醉的味道?”
他像只猫一样蹭了蹭哥哥的下巴。
琴酒意识到他今天是不可能把弟弟带走了,但他同样也不打算被弟弟带走。
银发青年睁着水雾朦胧的绿眼睛向他撒娇,抵着他腹部的伯莱塔却一点没挪开。
“哥哥,你乖一点好不好?”
“哥哥,你乖乖呆在我身边,组织那边的事,我会全部帮你处理好的。”
“哥哥~”
他嗓音有多软和,腹部的枪就有多硬。
琴酒淡淡地说:“如果太阳下山后我还没回去,伏特加会把炸弹引爆。”他慢慢掀开眼皮,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绿眼睛。
因为白化病,仔细去看的话,能发现这双眼还泛着淡淡的粉,这让他的瞳孔更加清透。
“你应该把自己的产业藏得再深一些。”
两人的呼吸静静地交缠。
“还有你的研究所。”
“瞬。”
自家产业会暴露秋山奏倒是能理解,他取名为gin的时候就没打算隐藏。至于研究所……大概是上次去研究所送哥哥的研究报告时被发现了。
要知道,琴酒也是装发讯器的一把好手。
秋山奏失笑,“你知道那家研究所在做什么研究吗?”
“不管是什么研究,那是你的心血。不想它化成飞灰的话就放开我。”
琴酒一点也不介意把那些东西和里面的人通通炸成灰,他觉得只要失去这些东西,弟弟就会再度变回他熟悉的样子。
琴酒很讨厌出现他无法掌控的事物。
尤其是在弟弟身上。
不得不说琴酒挑的这个威胁点恰好戳中了秋山奏。他倒不在意心不心血什么的,他能创办一个“影子”,就能创办第二个第三个。
秋山奏考虑的是人命。
他毫不怀疑琴酒威胁的真实性。
这个男人不屑于说假话,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看来今天不是一个好时机。
秋山奏马上决定暂且先退一步。
他并没有因为威胁而生气。坦白说,这个时候掳走琴酒,黑衣组织的反应让人不确定。
而“影子”暂时还没办法和组织正面冲突。
这件事需要更长远的谋划。
也许他需要一些盟友,秋山奏心想。
他松开哥哥的手,将伯莱塔重新挂回黑泽阵腰间。
“哥哥,今天是你赢了。”
“原谅我,我只是……太爱你了。哥哥,我不会是你的敌人。”秋山奏朝远处的夕阳看去,鸡蛋似的太阳已被群山吞了一大口。
“马上就要天黑了,哥哥你走吧。”
琴酒却顿了顿,“……你的伤……”
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悔,瞬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
但他并不想被看出来,所以表情仍旧非常冷淡。
“……不用在意,我不疼。”银发青年安慰似的说,他一和哥哥说话就会用上撒娇般的语调。
明明说的是不疼,黑泽阵却觉得他大概很难受。
他冷冷地说:“疼就说,不用忍着。”
秋山奏笑了下,“那就疼吧。”
他按住腹部的伤,像是故意要搅疼它,“疼的话,我就能感受到哥哥受伤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哥哥应该更疼吧。”
“……我送你去医院。”
银发青年避开了哥哥朝他扶来的手,“哥哥还是快点走吧,不然我可能会反悔。我会抛弃一切,拉着哥哥一起死哦。”
他笑着,“我可没有认输。”
黑泽阵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山林深处。
目送他远去的银发青年小声嘀咕:“还真走啊,哥哥真无情。”
经过这一波和琴酒的博弈,秋山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再度扩充了“影子”人手,加强公司、据点以及研究所的安防工作,绝不能再出现这种炸弹被安到家门口了还不知道的情况。
次屋晃得知公司竟然被装了炸弹后万分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做好工作。
秋山奏没有怪他。
“是我的哥哥太难搞了。”秋山奏一声长叹,“定位器和生命体征检测仪都被他毁了……”
秋山奏决定不再依靠机器,转而依靠人力,他专门成立了一个行动组跟进黑泽阵每分每秒的行踪。每周做一次书面汇报,有特殊情况提前报告。
秋山奏感叹:“还是要给哥哥一些自由喘息的余地啊。”
次屋晃暗暗点头。
对嘛,按boss那种令人窒息的关爱方式,哥哥大人走一些极端完全可以理解的。真高兴boss认识到了这一点。
“等他放松警惕我再一击必杀。”秋山奏很开心地笑着,“晃,你说我哥哥会更喜欢金手链还是银手链?”
次屋晃:“……”
你说的这个手链跟一般市面意义上说的应该不是同一种吧?
已经确定了“窒息の爱”之计划的有效性,秋山奏就不急着继续推进度了。那次事件以后,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经营“影子”上,gin成功和铃木财团达成合作,不日就将上市。
他不是主要管理者也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端一杯可乐去董事会镇场子。
琴酒那边,他除了隔三岔五给哥哥送礼物便没有再插手别的事。让贝尔摩德非常遗憾。
她从美国调回了日本,本来打算看一出好戏的。
真是私密马赛了。
其实不去骚扰琴酒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时候樱桃白兰地也被调回了日本。早些年在美国的时候,樱桃白兰地基本上都是在研究所内过日子的,偶尔一两个任务会放出去放放风,测试一下性能。
调回日本后,樱桃白兰地的事情就多了。
秋山奏将本体切回了一号马甲,黑泽瞬这里留了一个备用体运行。
虽说他同时操纵数十个备用体运作都不是问题,但那会儿光是樱桃白兰地的事加上gin上市的事就忙得人焦头烂额,也就没时间管他哥的事了。
他有一回累得直接瘫倒在沙发上,直呼“累死了!”
“糟糕,忘记已经死了。”
讲了个无人理会的冷笑话。
要不是秋山奏没有睡眠需求,这么一套连轴转下来,少说也得是个精神衰弱。
他思考着是不是自己造的马甲太多了,要不先销一个马甲号。当时他首先就想到要销樱桃白兰地。
后来的事都知道了。因为认识了波本,樱桃白兰地被保留了下来。
唉,每一个马甲都像是一段人生。真让他销号还有些舍不得。
秋山奏继续过着在马甲间反复横跳的生活。
这次来见黑泽阵之前,秋山奏已经与哥哥两三个月没见过面了。
“他应该也非常想念我吧——”
秋山奏自信满满。
哥哥一定很想他,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嗐,还得是他这个弟弟主动。
次屋晃联络上[哥哥大人二三事]行动组,问明了boss哥哥的实时位置。
“哥哥大人现在在箱根的温泉旅馆。”
“温泉?”
说到这个,秋山奏可就不困了。
箱根位于神奈川县,而长野县离神奈川县并不算远。
秋山奏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次屋晃去办理入住。秋山奏径直去找温泉汤。
普通人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泡温泉,但他哥怎么能跟普通人一样。
露天温泉的汤池上方氤氲着白色雾气,远处是笼罩在星空下的雪白富士山。银发男人背靠着温泉壁,一袭长发遮掩了身体,手边的汤池上晃动着盛酒的托盘。
秋山奏再度遗憾不能给他哥拍一本集锦。
伏特加和琴酒是相对着泡在温泉里的,银发青年甫一走近,他就先看见了。高大强壮的男人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原地消失——他实在是有点怵大哥的双生弟弟。
琴酒察觉到伏特加的不对劲儿,微微侧过脑袋,一双手臂从背后揽住了他。那人还穿着白衬衫,衣袖浸在温泉里湿透了,下面的皮肤雪白。
冰凉的体温贴在他身上,和温泉的热度鲜明对比。
琴酒被激得心里一麻。
弟弟弯着腰来回蹭他的脸颊脖子,他的短发被哥哥身上的水汽弄湿了。
“哥哥,好久不见。”
黑泽阵对于弟弟找来的行径没有丝毫意外,顶尖杀手怎么会察觉不到有人一直在跟踪他,只是发现是弟弟的人后他也无可奈何了。
如果把这些人杀了弟弟还不知道会想些什么办法。
还不如先暂且放在可控范围内。
唯一意外的大概是弟弟来得这么突然。
他看了看弟弟湿掉的袖子,眉头蹙起,“泡温泉的话就把衣服脱了。”
小心感冒这句话被他吞回肚里。
秋山奏惊讶于黑泽阵居然这么平稳地跟他讲话。
难道两三个月的空窗期,哥哥自动把他美化了,忘记了那些窒息瞬间,又开始走温暖兄弟情路线了?
那可不成。
看看我的表演——
秋山奏当即撅起嘴,“哥哥来帮我脱。”
银发青年直接跳进温泉汤中,赤脚踩着底,泉水没在他腰线下,白衬衫很快湿了一半,雪白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琴酒在汤池里坐着,这个时候不得不仰头看他。
秋山奏拿起哥哥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的纽扣上,水滴沿着他白皙的下巴尖滴落,落在黑泽阵手指上。有点凉,他轻轻缩了下,没缩动。
他弟弟的力气还是出奇的大。
银发青年旁若无人地撒娇,“哥哥,帮帮我嘛~”
一旁的伏特加大为震撼。
这就是兄弟情深吗?
看来上次的公主抱还是过于保守了。
知道大哥太多秘密的我究竟何时会被灭口?
就在这时,又有人拉门而入。
“到底什么事非当……”
金发黑皮青年不耐烦的语气和他的步子在看清汤池内的情况后同时顿住。
伏特加:很好,波本,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