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这个房间拉窗帘的人很有些不细心, 两道帘子间落了缝,月光从缝里溜进来, 浅浅地映照出床上人的轮廓。
他按着床榻起身, 就像是刚登陆游戏的玩家还没能适应身体一般,动作滞涩地、缓慢地踩在地上。
踩在一缕银白色的月光上。
鲜血不知道从他身上哪个地方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白色的光里。他不甚在意, 倒是对着自己的病号服皱了皱眉, 看样子像是不太满意。
赤井秀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过莱伊这个称呼了,稍微有些怀念。不过作为莱伊的时候, 他和樱桃白兰地从未见过面,只在美国有过几次间接交手。
“你认得我?”
“银色子弹嘛。”樱桃白兰地用轻快的语气说, 目光却在周围逡巡着寻找逃跑路线。
他还真是完全不做掩饰。
赤井秀一提醒他:“为了看管你,fbi至少出动了两个小队,现在整个医院几乎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你要怎么出去?”
尤其是对方现在的身体状况。
别说逃走了, 走路都费劲儿。
樱桃白兰地朝窗户看了眼。
“很遗憾,这里是八楼。”
樱桃白兰地点点头, “谢谢你的提醒, 你真好。”
秋山奏早就对fbi的狗有所准备, 所以看到樱桃被折腾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倒也没有很生气或者失望。
夸张点说,自己连接上意识看到的居然是医院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了。
没有在把樱桃的价值榨干后直接把他的尸体扔去滋润大自然, 该说fbi令人欣慰地成长了吗?
不过秋山奏猜, 这一切的功劳可能要算在莱伊头上。
这个家伙讨人厌归讨人厌, 起码还是稍微干点人事的。
似乎是意识到他铁了心要离开, 赤井秀一也摆出了防备和攻击的姿态。良久, 他却又自己收起了攻击姿势, 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最快速度、最小动静击昏他的秋山奏惊讶地看向他。
“你想走的话, 我不会拦你。但你想好了吗?你确定要回到那个组织?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你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是完全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那么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回去?你应该知道,那里没有一个人期待你……期待并非是人造兵器的,身为人的你。”
秋山奏忍不住要为樱桃白兰地辩解,他的红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有哦。有人在等我回去的。”他强调道:“我有乌冬面。”
赤井秀一显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说话算话,并没有阻拦秋山奏离开。然而他不阻拦不代表外边那些fbi不拦着。
秋山奏盘算了一下现在的樱桃白兰地干翻外面那群人的可能性,果断选择跳楼。
他扯下窗帘,拧成一股,吊在窗边纵身一跃。
从八楼跳到六楼。
秋山奏幸运地没有碰到fbi,他从消防通道离开医院住院部,从后门躲进了医院里的小树林中。
一朵乌云不知不觉遮住了月亮。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穿鞋。血迹顺着脚踝蜿蜒,简直是天然的追踪器。
没有痛觉的弊端显现出来,秋山奏难以精准地感觉出这具身体的状态,掀开衣摆大眼一看,倒是至少发现三四处撕裂伤,不过都不算严重。
他放弃了继续寻找血迹来源,因为天公作美,下了一场大雨。
很好,问题完美解决了。
秋山奏美滋滋地上了路。
他当然不是大摇大摆地从医院正门出去的——天知道那里有没有fbi埋伏——而是选择了翻墙。
医院的高墙起码有两米多高,但对秋山奏来说这都不是事。
他如鱼得水地越墙而出,奔向自由。
成功又在腹部撕裂了一道快要结痂的伤口。
问题不大。
深夜时分赤着脚穿着病号服在雨中奔走多少有些容易被当成精神病院出逃患者,好在街道上人并不多。
秋山奏走得悠闲,还顺带从路边采了两朵花。
正是春季,野花开得正艳。
他把紫灰色的,和波本的眼睛一样颜色的小花插入发间。
这是只有披着樱桃白兰地马甲时才会有的习惯。或许是每次登上这个马甲,代入角色的秋山奏都会有种透不过气的错觉。
漂亮的鲜花能很好地缓解这种感觉。
秋山奏在一个电话亭里向波本拨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前,他有过短暂犹豫。
话说现在是什么时间……波本会不会睡觉了?
他一晚上总共才睡那么一点时间,不然等明早再打好了。
就在他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通了。
电话亭里的灯光闪烁了下,熄灭了。天空中劈开一道紫色的、横亘大半天幕的闪电。
沉默似乎让对面的波本有些疑惑,他问了几遍“是谁?”,但没有挂断电话。
突然的犹豫并非是电话线出了毛病。
只是在磅礴的雨幕之下,耳中听着哗啦啦的雨声,秋山奏忽然生出不舍。
要按计划继续走下去吗?
继续走下去,樱桃白兰地会像蓝橙酒一样死去。
他将不得不再从自己身上剥除一段羁绊。
所以fbi真是讨厌,正因为同样讨厌离别,他才想着干脆让备用体樱桃随便死在哪个角落也算了结。现在却被迫参与其中。
“樱桃,是你吗?”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的波本轻声问。
他说话的时候恰好响起一声轰隆雷鸣,但那一点也不影响秋山奏凭借优越的听力捕捉到他的嗓音,以及他话音间微弱的呼吸和轻微的颤抖。
秋山奏慢慢回应道:“波本,我想吃乌冬面。”
……
按照波本的要求,秋山奏缩在电话亭的角落避雨。他没有睡眠需求,听着连绵的雨声,居然也有些想打哈欠。
浅金色的影子从雨中朝他奔来,从模糊到逐渐清晰。
波本穿着一身灰西装,浅金色的发丝完全湿透了,他居然没有或者说忘记了带一把雨伞出来。
电话亭的门被猛地拉开。
和斜风细雨一起吹进来的,是波本克制的拥抱。
这个拥抱并没有多用力,几乎算得上一触即分。
波本似乎是怕把身上的水汽弄到他身上。
实际上,秋山奏敢打赌,自己绝不会比对方好到哪儿去。
波本伸手拨开秋山奏额头上黏着的湿漉漉的发丝,然后用目光代替手指,一寸寸抚过他的皮肤、伤处,神色阴郁得仿佛要跟头发似的拧出水来。
秋山奏想像往常一样笑盈盈、温柔柔地说一句“不用担心,明天就好了。”
可他此刻实在懒得演出虚假。
所以他看着波本,又重复了一遍。
“波本,我好想吃乌冬面呀。”
波本把他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秋山奏推断大概是公安的安全屋。这幢安全屋的选址十分特别,出门就是一片密林。
层叠的树林把它隐蔽地藏在最深处。
哗啦啦的雨下着,愈发静谧。
秋山奏在波本的要求下,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对方把他带去一间小型医务室,让他躺在手术床上。
又是手术床吗
……
秋山奏正准备乖乖躺下,波本又忽然说:“等等——”
对方又把他带出去,秋山奏一脸懵地跟着他,最后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躺下。金发青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既然不喜欢,就应该告诉我。”
他顿了下,“我们约定过,你的身体和灵魂现在都是属于我的……那么我不许你在遇到不喜欢的事情时,再保持沉默。”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樱桃白兰地腹部伤痕的边缘,指节沾染了一丝血水。
“……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弄伤了身体。”
波本摇了摇头,手指收回纂成拳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停下话头,认真地给樱桃白兰地处理伤口。
fbi安排的医院医术还是很高超的,秋山奏身上比较严重的伤都已经经过妥善处理,只是此刻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或多或少都有撕裂,又被雨浇透了。为了避免发炎,必须要仔细再上一遍药。真要弄起来非常繁琐费事。
秋山奏听波本的话,该抬胳膊的时候抬胳膊,该翻面的时候翻面,全部伤口上完药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秋山奏叹了口气,“好累哦。”
他已经快被包成动弹不得的木乃伊了。
饶是波本也弄得哭笑不得,他收起医药箱,擦了擦额头的汗。
“累的话就睡一会儿,不是想吃乌冬面吗?我做好了叫你。”
秋山奏感觉挺不好意思的,认真说起来,波本可比他要累多了。
所以这家伙到底睡觉没有?
木乃伊奏爬起来,准备了一篇《劝睡》腹稿,在厨房忙碌的波本头也不回,“躺下睡一会儿,乖。”
“是——”樱桃白兰地乖乖地答。
救命,樱桃听波本的话已经成习惯了怎么办!
秋山奏无奈地望着天花板。
自己承认的人设还能怎么办,只能演下去。
他阖上眼休息了一会儿,被浓郁的香气吹开了眼睛。
三分钟后,在波本的允许下,他抱着热气腾腾的碗在餐桌前坐下。
波本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秋山奏差点把舌头都吃下来,连带汤汁都喝得一点不剩。
最后,他拍拍空碗,满足地笑起来,“和以前一样,超美味哦。”
……
秋山奏正准备乖乖躺下,波本又忽然说:“等等——”
对方又把他带出去,秋山奏一脸懵地跟着他,最后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躺下。金发青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既然不喜欢,就应该告诉我。”
他顿了下,“我们约定过,你的身体和灵魂现在都是属于我的……那么我不许你在遇到不喜欢的事情时,再保持沉默。”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樱桃白兰地腹部伤痕的边缘,指节沾染了一丝血水。
“……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弄伤了身体。”
波本摇了摇头,手指收回纂成拳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停下话头,认真地给樱桃白兰地处理伤口。
fbi安排的医院医术还是很高超的,秋山奏身上比较严重的伤都已经经过妥善处理,只是此刻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或多或少都有撕裂,又被雨浇透了。为了避免发炎,必须要仔细再上一遍药。真要弄起来非常繁琐费事。
秋山奏听波本的话,该抬胳膊的时候抬胳膊,该翻面的时候翻面,全部伤口上完药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秋山奏叹了口气,“好累哦。”
他已经快被包成动弹不得的木乃伊了。
饶是波本也弄得哭笑不得,他收起医药箱,擦了擦额头的汗。
“累的话就睡一会儿,不是想吃乌冬面吗?我做好了叫你。”
秋山奏感觉挺不好意思的,认真说起来,波本可比他要累多了。
所以这家伙到底睡觉没有?
木乃伊奏爬起来,准备了一篇《劝睡》腹稿,在厨房忙碌的波本头也不回,“躺下睡一会儿,乖。”
“是——”樱桃白兰地乖乖地答。
救命,樱桃听波本的话已经成习惯了怎么办!
秋山奏无奈地望着天花板。
自己承认的人设还能怎么办,只能演下去。
他阖上眼休息了一会儿,被浓郁的香气吹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