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乐医院住院部,九层耳鼻喉病区。
林眠捧着一束向日葵去看张良。
林芝高反住院时,谢逍说过已经替他安排了手术,还是裴伯渔亲自主刀。
既然从西藏出差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要来看看病人,关心慰问一下。
何况,东光路派出所王警官那里,调解书还没签呢。
走出电梯,林眠径直去护士站,报上张良的大名。
“跟我走吧,正要给他拔针呢!”护士推着护理车,等她跟上。
林眠捧着花,随口打听:“他恢复的还行吗?”有裴教授出手,手术当然没问题。
“挺好的,不过说话不太顺畅,正常的,你一会跟他少说点话。”护士嘱咐。
35床是谢主任特意交代的,单间,她印象深刻。
“到了,”护士敲门,然后推车进去,“今天的吊针就打完了。”
林眠候在床尾。
护士手脚麻利,拔完针路过她身边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病房只剩林眠和张良。
林眠将花束从左手换到右手,好让张良瞧个清楚,“您上回不喜欢百合,这回是向日葵,最适合大病初愈的人。”
“我还得谢谢你!”张良假客气。
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林眠还能记得他讨厌百合。
“手术做了觉得怎么样?”林眠问,客套的流程还得走。
张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指着窗台旁的一只花瓶,示意她先把花放下。
他手术做完没几天,张口受限,刚说那句已经算多话了,他盯着林眠,然后重重眨了眨眼。
林眠想起护士的嘱咐,“没事,我关心我的,您点头或摇头就行。”
张良瘪嘴,满脸嫌弃瞟她。
“咱们有一说一,您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要是没这一遭,这不得拖成晚期,您是聪明人,癌的早期和晚期,这意义可不一样,您说,是吧。”
林眠尽量引导他,往自己想要的答案上靠。
鼻咽癌早期愈后有80%~90%患者5年可以不复发。
从结果上讲,林建设误打误撞,救了张良一命。
林眠战术性停顿,结果,这厮居然闭上眼睛装睡!
潜台词是送客。
摆明是不想聊关键问题。
沉吟几秒。
林眠长出一口气,大喇喇坐在床边的沙发上,随手把包一扔,翘起二郎腿,双臂抱胸,直直盯着张良。
一副老娘跟你卯上了的架势。
焦灼。
十分钟过去。
俩人谁也没着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落针可闻。
门锁响动。
病房门被人从外头一把推开。
二人同时朝门口望去。
林眠一愣,紧跟着起身。
张良双眼瞪得硕大,几乎是从病床上跳起,靸鞋冲向走廊,伸出双手要握向来人。
“逍总!我何德何能劳你大驾!多亏您帮忙!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他恨不得给谢逍跪下。
手术前,张良上网查资料,越查,生存几率越小。
耳鼻喉领域,全国范围内就两个大腕,一个北京协和崔秉文,一个凤城万方裴伯渔。
当他得知,手术由裴伯渔亲自主刀时,比中了500万还激动。
就在张良手掌逼近时,谢逍一个闪身,双手顺势插在风衣口袋里,挡在林眠身前。
张良收住情绪,尴尬一笑,刚才是他冒失了,“过于激动了……”
“不白帮忙,”谢逍唇角微勾,淡淡道:“受林老师嘱托,看林老师的面子。”他回顾林眠。
张良错愕,双手合十与眉同高,朝林眠拜拜,“感谢!十分感谢林老师救命之恩!”
“没了?”谢逍扫他,笑得玩味,眼神里明晃晃透出五个字“光说不练”。
张良笑得殷勤又谄媚,躬身道:“请逍总指示。”
谢逍板着脸,“既然是救命之恩……”
不待他说完,张良立马狗腿接话,“我懂我懂我懂!和解书和解书!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他一直以为,是省直机关的亲戚,托关系找的裴伯渔。
这可倒好。
居然意外让他搭上了裴家太子爷。
张良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走吧,勤姨还等着呢。”谢逍揽过林眠肩膀,走出病房。
没有多看张良一眼。
-
电梯里。
林眠眼皮一抬,正好看见谢逍光滑的喉结。
透过张良,她挺感慨,“医者父母心呀,不是你的病人你也关心。”
谢逍左手插兜,右手摁下按钮,“我们这行,最忌讳动恻隐之心。”
都是有丰富人生阅历的社会人。
林眠秒懂,垂下眼帘。
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谢逍点破:“是因为你。”
大哥说的没错,做好事得留名,除了打钱,他就想让林眠欠着他。
轿厢持续上升。
林眠缄默不言。
手机振动。
【谢逍:为什么不送花给我。】
林眠仰头,“我那送的是花吗,明明是我的歉意。”
谢逍埋头一吻,柔软的嘴唇轻轻落在她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