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歪着脑袋,站在谢逍身后。
其实她酒量还行,清酒度数不高,只是太久没喝了,有点不在状态。
他明明定好了餐厅,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地问她。
包厢中相顾无言的沉默,他抖西装的不耐烦,还避嫌躲出去,明晃晃传达着他的不满。
谢总到底在别扭什么。
林眠看在眼里,假装不在意。
感性与理性的巅峰对决。
她不知道,有时候装作不在意,才是最强的占有欲。
酒精上头。
直到脚踝冰敷的凉感真切传来,她才逐渐冷静下来。
工作不能不理,还是要给Linda回消息。
新官上任,别还没到上海,先让环宇那边误会她“耍大牌”就不好了。
带队伍的核心:除了团结,还是团结。
“我电话哪里去了……”林眠问,很平常的问话。
谢逍身形一顿,回头看她。
林眠身子稍稍倾斜,发丝松散,脸还泛着潮红,七分醉意挂在唇角,眼神却透着坚定的清醒。
他喉结滚动,俯身捞起茶几上的手机,转手递给她。
似醉非醉,说醒就醒,她还真收放自如,谢逍心底感慨,轻轻摇了摇头。
林眠抬眼扫他,滑开手机,径自走去落地窗的另一头回电话。
拨通。
那边几乎是秒接,仿佛专门在等她。
林眠清了清嗓,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像刚睡醒,“不好意思哦Linda,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Linda公事公办:“录入系统需要核验身份证有效期,麻烦林总报一下好伐啦。”
“不麻烦不麻烦,我马上发给你,稍等哦,一下下就好。”林眠一贯的好态度。
挂掉通话,她巡看四下找手袋,眼神不经意带到谢逍,又连忙挪开。
谢逍侧身让过一步,恰好露出沙发上的包包,不动声色看她。
她一个眼神,他心领神会。
“谢谢。”林眠几步过来,开始在neverfull里翻找身份证。
她东西多,避孕药又被带了出来。
“啪”,掉在地上。
金色的铝箔药片异常扎眼。
林眠手下一顿。
偏头瞟了瞟,余光瞥见他正盯着自己,转头面不改色地继续翻找。
这避孕药到底也不是她的,犯不着做贼心虚。
倒是谢总,赤裸裸的审视是几个意思。
想问大胆问呗,欲言又止,跟这玩什么聊斋呢。
林眠故意把包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出来,茶几上,凌乱得像事故现场。
果然。
谢逍眉心微蹙,下意识挪开视线,肉眼可见地膈应。
他有强迫症。
下一秒。
又忍不住看她。
她佯装若无其事,然而生理反应不会说谎,她肩背绷直,生硬而不自然。
谢逍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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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资料,林眠想了想,点开聊天框补充了一个“爱你”的表情包。
职场网络社交礼仪,寒暄以表情包结束聊天。
手机响个不停响,林眠心烦,拨下静音后顺手丢在一旁。
她吁出一口气,向后倚着沙发,略一抬颔,逼视谢逍。
目光交错。
静谧而长久的对视。
这一回,林眠没有闪躲。
她安静注视他,神色清明,不见一丝酒醉的失焦与迷离,她在等他主动说点什么。
谢逍躲开她视线,嗓音哑哑的:“秦北望找你。”
闻言,林眠挤出个假笑。
就这??
憋了半天,就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有人找??
林眠瞥向手机。
沙发上,电话嗡嗡,嗡嗡持续低频震动。
无数新消息潮水般涌来,刚回Linda消息时,还差点卡死。
她解锁,打开聊天列表首页,然后重新放在沙发上。
屏幕亮起。
一条接一条的新消息顶上。
放眼望去,满屏滑不完的未读提示红点,猩红又刺眼。
几百年不联系的人都发来一句“恭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提了和谐号动车组呢。
人多,太吵,林眠忽然不想笑了。
集团直播事业部总监,一朝飞升。
此刻,所有人因此肆意狂欢,她却如坐针毡。
准确说,她没有一点的激动和兴奋,反而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这事来得太快太好。
天上不会掉馅饼。
好东西都有代价,要么事先支付,要么事后补票,哪有既要、还要、又要。
在趣可十年,张延亭性格她一清二楚,反之,她什么成色,张延亭也心知肚明。
高层两虎相争,温慈和吴友之权斗。
她只想明哲保身,好好做杂志,谁料还是一朝踏进漩涡中心。
那群人明面上说着恭喜,不过是顺势而为,焉知背地里不盼着她登高跌重。
人性如此。
见林眠发呆,谢逍眼神如影随形,又重新落在她脸上。
她眉心隐隐有一股愁容。
如果真像秦北望说的,这泼天的锦绣前程,她怎么会流露出不合时宜的疲惫。
如果趣可是她的人生理想,那么梦想成真的这一天,她为什么如此沉重。
谢逍五味杂陈。
他想到近期看过的一个提问:“两个人的关系是怎么慢慢变淡的。”
高赞说“没有一起活在物质世界里,也没有一起抵达精神世界,大家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
攻略上说,在一段关系里,最重要的不是外貌,也不是面包,甚至不是忠诚与否,而是分享。
分享欲下降,就是一段关系散场的开始。
不行。
谢逍战术性轻咳。
林眠回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