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最后一个工作日。
破旧立新。
少时遭遇母亲离世,让林眠不喜欢告别,更讨厌说后会有期的场面。
这两天陆续交接,直播间充斥的离愁别绪,有增无减。
考虑放假前路上堵车,下播时间提早,眼下还不到下午五点。
处理完全部的工作邮件,林眠深呼吸,心情沉重地合上笔记本上盖。
一抬眼,见运营小哥斜倚门框,她问:“有事找我?”
“有。”闻问,小哥连忙双脚并拢,站得笔直。
这份矜持少见,林眠一指对面座椅。
“林总,我想跟你去凤城。”
她眉头一挑,并不接话。
“我没去过,想去看看古都什么样。”
运营小哥挪近椅子,把着扶手解释,“关司长说的嘛,人生是一场冒险。”
“你看书啦?”林眠意外,顿感孺子可教,特别想给他点个赞。
小哥尴尬挠头,“我看了推书视频……”
“……”
沉默。
“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竞聘成功。”潜台词是跟去凤城太冲动,可别说风就是雨。
小哥挥拳,“冒险嘛!”
人生,要么是冒险,要么什么也不是。
林眠深吸口气,“说实话,我对新业务的架构几乎没有了解,就算是内部转岗,按照趣可流程,人事还会再次评估匹配度。”
“所以,我目前不能给你承诺什么,我说清楚了吗?”
小哥点头,如释重负道:“必须get!我无所谓,能去凤城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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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起身关灯,忽地心下一动,叫住他问:“还不知道你全名。”
共事三个月,她随大家喊他“运营小哥”,在上海,名字根本不重要。
每个人都忙着搞钱,叫什么只是个职场代号,没人在乎。
林眠想起初到环宇那天。
Linda说:“Yvonne,Phoebe和Janine,你选一个。”
她开始不懂,后来才明白,有人离职,就会给某个名字重新匹配人。
魔都现实又残酷,不管你是谁,拿钱干活,仅此而已,没有人关心你是谁。
没有你,自然会有另一个人,谁都可以替代你,同理,你也可以是任何人。
苏西说过,凤城到处充斥人情,而上海,遍地是钱和荷尔蒙。
这里街边随处可见wagas,bistro,gaga,baker spice,物质极度繁华,人与人之间也极具精神上的边界感。
没人打听隐私,甚至,她们对你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反观凤城。
时髦的citywalk瞬间切换成city eating,街头巷尾遍地碳水。
菜夹馍,一定要有锅巴,还得夹满,最好满到双手拿不下。
每每这时,老板就会用生冷的凤城话咒骂,“要不额把三轮给腻加进7!”
城市风骨不同,藏入咫尺间,总有一种与微醺人生相配的生活底色。
新年越近,她越想念凤城。
一盒蜂蜜凉糕,勾起了舌尖最顽固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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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轻咳,拉回林眠思绪。
“我叫彭姗姗。”
“彭——杉杉?”林眠不确定。
“姗姗来迟的姗,谁让我妈四十多才生了我。”他咧嘴一笑,自嘲中带着坦然。
高龄产妇。
林眠脚下一滞,惊觉片刻恍惚,自然想起母亲,“凤城那么远,家里人同意吗?”
“我妈才没空管我,她和我爸自驾环游中国呢,这几天差不多该到平顶山了。”
“偶哇!真好!”林眠一时词穷,投去羡慕的眼光。
彭姗姗腼腆笑笑,“就也还行吧,自由嘛,说不定我到凤城,他们也到了。”
林眠点点头,招呼他关灯走人。
怀山之水,必有其源。
人的性格、三观和思维方式,真的深受原生家庭影响。
种种行为背后,照见父母相同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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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