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外头大雪纷飞。
玫瑰园山顶满室旖旎。
嗡嗡,嗡嗡。
谢逍埋首只当没听见。
床头柜手机振动,屏幕闪烁,低频噪音不眠不休直冲颅底。
他不想接。
林眠侧身够过电话,眯眼一瞧,当即变脸失色,她指指屏幕,递给他。
谢逍清嗓,滑开手机,“大哥?”
“温慈……见红了……”
“……”
谢逍飞快瞥她一眼,眉心微蹙,“你保持冷静,叫救护车,先送医院。”
林眠支肘看他,口型问:怎么了。
他摇头示意,手攥紧她。
房间昏暗,她看不清他表情,只觉他指根用力,知趣噤声。
通话还没断,谢逍已然起身,闪进里头衣帽间穿衣服。
林眠顺势坐起,见他套上羊绒衫,随手抓起件夹克衫就要走,“要紧吗?”
谢逍忙又闪身回来,吻她额头,让她定定心,“温慈流产了,我陪大哥去趟医院。”
“???”
林眠一愣。
“在家等我,别乱跑。”他精准预判了她的预判。
林眠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门廊咔嗒低响。
她右眼皮狂跳。
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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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呜咽,剖开夜色。
120就近送往最近的一家公立医院,平车上温慈额头沁汗,面色发白,嘴唇紫绀。
绿色通道直接推进手术室。
红灯亮起。
门外等候椅,裴遥垂头呆坐,双手虚脱搭在膝头,手机随意搁在椅上。
酒醒十分,只剩沉默。
手术室气密门冰冷,愧悔与自责像一张巨网,牢牢将他困住。
今夜过后,温慈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始作俑者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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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黑沉沉的,走廊晦暗。
偶尔乍起几声鞭炮响,初五迎财神,能留一刻是一刻。
裴遥陷入沉思。
回忆,如同此时雪片纷扬,带着微凉寒意,浸没心头。
他见过她香奈儿手袋里的优思明。
她怕被人知道不孕,每天假装抠出来一片扔掉,装模作样“吃”避孕药。
他配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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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高他一级,却和他同年毕业。
他后来才知道,F大新闻传播学院还有一个下设的三级学院,专科。
难怪她从不让他去宿舍楼下等她。
也不带他见她的朋友们。
当然了,对他来说,学历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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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前,得知她意外怀孕,他本能地不想要。
毕竟,父母和整个裴家对他的期望,是扛起整个“默乐”。
她哭着和他说,不能打掉孩子。
一旦手术,她今后再也不能怀孕了。
她说,有一回高中体育课,跳高箱导致黄体破裂,造成一侧输卵管堵塞。
他后知后觉,原来她只剩一条正常的输卵管。
生不生都无所谓,只要是她就行。
“想要就要吧,你做主。”
有心爱的姑娘,默乐就交给谢逍吧,反正老二一向不近女色,清冷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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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始料未及。
结婚还不到两个月,她竟自作主张打掉孩子。
凤城不小,圈子不大,为掩人耳目,她偷偷选了一家小妇产医院,清宫不彻底,造成另一侧输卵管黏连,永久失去自然受孕的机会。
她哭,她又在他跟前哭。
她说想等事业稳定再要孩子,说二婶夸她有能力,说她不想做豪门豢养的金丝雀。
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担负起趣可的未来,实现她的新闻理想和抱负。
自己的老婆,自己疼。
他跪在大宅台阶下,一天一夜。
奶奶出来苦劝,母亲才改变心意。
谢挽秋骂他,说将来有他后悔的时候,他反驳,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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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金融危机爆发。
国内本土期刊逆市上扬,趣可全年80亿营收,一骑绝尘。
她升主编,兼管《Cute》两本正刊,最后成为趣可传媒总编辑。
事业蒸蒸日上,他真心为她高兴。
可是,她渐渐地开始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