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礼貌笑笑,习惯性点头装傻。
长辈的话,再不认同也不好当面反驳。
求同存异吧。
“这是什么话!”
闻言,裴伯渔从二楼书房下来,数落道:“老三赚钱没下限!那什么短剧!恶俗低俗庸俗,纯属荼毒年轻人。”
林眠眼皮一跳,识趣噤声。
“电子毒物!精神鸦片!伤眼伤身,侵蚀大脑!如果人人都丧失深度思考的能力,社会还怎么进步!”
裴伯渔眼风扫过众人,“咚”一声闷响,将手机搁在客厅茶几上。
裴叔耕斜斜瞥一眼电话,鼻腔里哼出声,摆摆手不以为然,调侃道:
“看看!到底是博士生导师,怀揣家国天下,裴教授的觉悟不是人人都有的。”
“文艺娱乐大众,我们当然要充分照顾下沉市场,满足广大基层群众娱乐生活,才是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嘛!”
“再说,谁会嫌钱烫手!”裴叔耕挑眉。
“……”
他扬了扬手机,“裴教授,你玩直播吗,刷洪量嘛,你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你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不管他们想什么,作为内容产出者,你的社会责任和担当呢!”
“短视频用词扁平局限,我知道你们那套,理解成本越低,你得到的关注就越多,假以时日,会让年轻人失去表达能力!”
“语言是构成思维的官能,一个人连精准用词都做不到,还怎么搞学术,怎么接触复杂话题!”
裴三叔嬉皮笑脸,“教授你放心吧!搞学术的人且没时间刷短剧呢!”
“强词夺理!”裴伯渔恨地一拍茶几。
气氛陡然凝重。
此时,客厅只有他们三人,林眠垂下眼帘,战术性沉默。
“我去抽根烟。”裴三叔起身离开,走之前瞄她一眼。
林眠偷觑。
第一次见裴伯渔发火。
在她印象里,公公话不多,只有和患者在一起时才“话痨”。
他甚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刻。
上回听裴教授说直播,还是在上海吐槽平台封了万方直播间。
“……”
林眠若有所思。
裴教授看似在说三叔,实际在点她。
肤浅的快乐,短暂的爽,紧绷生活中最直白的刺激。
小部分人创造的热梗,替代了传统的精准表述。
短剧吸睛吸金,依赖于平台强大的算法,深刻洞察人性弱点,从而设计出毫无漏洞的成瘾性机制。
浮华世界,保持初心不容易。
在一个习惯快进的年代,杂志也好,短剧也罢,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内容。
习惯碎片化。
不可避免地随波逐流,丧失专注和思考,然后可悲地被浮躁所同化。
她再次想起《娱乐至死》。
互联网的海洋,到处都是水,却没有一滴能解渴。
-
新一周,省广电局组织的企业负责人学习暂告一个段落。
裴三叔重返北京,孟棠陪大朵去工商局变更法人。
原野依旧人满为患,签约演员和博主的专题培训还在继续。
这天,下午三点刚过,院子里响起刹车声,下一秒,大朵背包从外头回来。
她飞快点了几个人,“三楼讨论剧本!”
最近来的人多,开会都在楼上。
会议室鸦雀无声。
大朵随意点燃一根玉溪,打火机和烟盒摞起,把玩归整,嘴里含糊道:
“你上回说的职场,倒是挺有搞头,噱头也够。”
她两指夹烟,吐出烟圈,“我说一下我的想法,你听听看。”
林眠正襟危坐。
大朵入行多年颇有人望,能得到她指点实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