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永安帝赐了风重华县君封号的缘故,第二日一早长公主府便派人来吊唁。
长公主府这一开了头,紧跟着汉王府和周王府都派来了人。
到下午,周太太风尘仆仆的下了马车,安陆伯府的大门已是寂无一人。与她同来的,是名十一岁的少女,一见到文谦便口称姑父。
风重华便知道,这位定是周太太弟弟周克的独女周琦馥。
见到周琦馥也跟着一同来到,文谦来不及问她,一把扶住周太太,关切地问:“身子可好?今日可有吃药?路上累不累?吃了几顿饭?怎么穿这么单薄的一身?怎么现在就到了,不是应该晚上到吗?”还不待周太太回答,便冷着脸冲着他两个儿子发脾气,“你们母亲身子不好,原还指望着你们照顾。现在可倒好,看看你们母亲累成什么样?”
文安学和文安然被他骂得头都不敢抬,只得委委屈屈地看着周太太。
周太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用力地拍了文谦的手:“瞎说什么?孩子们照顾得挺周到的。就是我心里急,这路赶得急了些。来之前恰好遇到琦馥,我就随她一同来了。”周太太捏了捏文谦的手。
她这么一捏,文谦沉默下来。可是现在并不是细问周琦馥的时候,便引着她去见了郭老夫人。
周太太与郭老夫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当听到风重华被封了县君,不仅没有欢喜,反而担忧起来。她想的是,既然现在风重华更有利用价值,郭老夫人怎肯放人。
文谦想的却与她不同,既然现在风重华肯定要去守墓,只要守墓结束后他们抢先把人接走即可。到那时,纵是郭老夫人再领着去闹,他们也绝不可能把人交出来。
大不了就去御前打官司,看到时谁更丢脸。
更何况,风重华又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单只看她处理文氏的事情即可知。既然已打定了主意,文谦便不再将安陆伯府放在眼中,只等着风重华守孝结束。
到夜里,文谦领着一家人回了府,这才将文氏的事情说给周太太听。
周太太乍听之下固然是吃惊,更多的却是欢喜:“妹妹没事就好,只是不知道现在安顿在何处。”
文谦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与她说起了家常:“你可还记得前几月,华姐儿向我们借了几千两银子?”
他这么一说,周太太顿时怔住了,蹙眉道:“老爷的意思是,几个月前华姐儿就开始谋划此事了?”
文谦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青瓷茶盏,一团白雾自茶盏中升腾起,映得眼前的人都有些模糊:“如我所猜不差,约是从那日她们母女被赶出府后便开始了。”
谋划了这么久,可他们却直到文氏死亡一日才知道。这番缜密的心思,这番的胆大包天,令周太太背上升起一层虚汗。
“可现在圣旨已下,若是让圣上知道?”周太太悚然一惊。
文谦抬眸,目光落到妻子身上,眼波微闪,“说不得要借琦馥一用了。”
“什么?”周太太没有听明白。
文谦笑了下,身子向后靠了靠:“阿福,你老实与我说,琦馥是不是不想去辽东?”
他这么一说,周太太的脸腾地红了下来。
周家男丁兴旺,女儿运却艰难的很。周太太是她那辈唯一的姑娘,而周琦馥却是这辈中唯一的姑娘,怎不如宝如珠?上至老祖宗,下至各房兄嫂都爱护备至,可也养成了她泼辣蛮横的性格。
“还不是她那个爹,若不是他,琦馥能跑到京城来求我?”周太太矢口不提琦馥的错处,先把帽子扣到她弟弟身上,“辽东苦寒之地,他一呆就是数年,居然还将琦馥也叫了过去。定岳就不说了,那是儿子吃苦受累应该的。可咱们琦馥自小娇生惯养的,何必吃那苦处?莫说是她,换做是我也不去。”
周太太睨了一眼文谦,将手里的青瓷茶盏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其实,周克令周琦馥去辽东还有另一层用意。他看上了山东布政司王真的公子,想结秦晋之好。可是周克之妻鲁氏却有忧愁,她担忧一旦周府与王真结亲,会引来永安帝猜忌。便向周太太送了信,请她在周琦馥入京之后加以拦阻,不许她入辽东。
周府先后两代都与衍圣公府结亲,这一代身为长孙的周定山又娶了颜氏女。孔孟曾颜四家,同为四大圣贤,居然齐齐将女儿嫁到了周家,这不能不说他们对周氏一门的看重。
就因为这份看重,身为次子的周克主动弃文从武。周府与四大圣贤之家联姻倒无妨,可若是周克与王藩台联姻,那才是真真的强强联合。一个是辽东都指挥使,手握重兵,一个是山东布政司,手握民政,只怕永安帝夜里也会睡不好觉。
可是,王藩台的儿子王瀚实在是太优秀了……
鲁氏想了又想,只好用女儿的刁蛮和任性来阻止这门亲事。其实,有一点鲁氏没在信上说明,若是女儿真能回心转意的,那就请周太太代为将周琦馥送到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