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浅笑抬头,唤她:“重华。”而后道,“起来吧,地上凉。”长公主的声音绵软如春风,吩咐身边的人为风重华斟茶倒水。
风重华心中砰砰乱跳,突想起那日与长公主在衍圣公府后院相见时,也是柔柔地唤自己重华……
她站了起来,将目光落到窗下的绿毛八哥身上,掩饰住心头的骇浪。
那绿毛八哥低了头去啄自己的爪子,一边啄,一边不停地叫着长公主。长公主叉了个葡萄去逗它,那小东西就一口啄了,然后不停说,“谢长公主赏。”
逗得长公主呵呵直笑,又将叉子递给风重华,“这小东西好玩的紧,你试试。”
那绿毛八哥就从长公主这边横移到风重华的方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风重华中的叉子,等到风重华的手一抬,就一迭声的,“谢长公主赏。”
确实好玩的紧!风重华脸上浮起笑意,一连叉了两块瓜果喂它。它将瓜果啄完,偏着头往长公主那里看了看,又看了看风重华。似乎迟疑了片刻,高声说了句“谢长公主赏。”而后低下头继续啄它的爪子。
“若是喜欢,你就提回去玩吧!”长公主手边搁了一盘葡萄,她取一粒慢慢吃了。纤白柔软的手指配着紫红色的葡萄,一如红桃醉人。
风重华连忙拿帕子擦了擦手,摇头道:“不敢夺长公主所爱,而且臣女还不会养这等活物,只怕养不好。”
听到臣女两个字,长公主的一双美目中似乎藏了晶莹,转瞬又看不到了。
风重华就问候起了她的身体。
她浅浅一笑,“老毛病了,一到夏季就这样,不值当什么。倒是你来看我,我极为欢喜。”一双凤目灼灼地看向风重华。
风重华将头垂了下来。
长公主心中明白,却不说破,轻轻执起风重华双手,目光温柔得似能沁出水来,“我听说,徐飞霜去寻你了?”
风重华一怔,将徐飞霜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长公主的唇际泛起一丝冷笑:“官卖私盐!怪别人说定国公府卖爵鬻官,贪国朝财货竭百姓脂膏。我先前还不信,如今一看,定国公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说着话时,她替风重华整了整鬓间的碎发。
风重华今日梳了分肖鬓,发间缀以银白色小花,配着一身天青色襦裙,十足十的孝期打扮。
长公主的指尖在银白色小花上抚了几抚,眸子就黯淡了几分。
一双妙目自风重华面上掠过,似怨似嗔。
“我长年呆在长公主府,也没有个说话的人,你若是无事可来陪我。”她挽起风重华的手,顺着曲廊缓缓而行。
有风吹过,将满湖池水皱起。岸边的枫叶纷乱如雨,飞得漫天红绿。长公主伸出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捏住一片,枫叶的脉络轻轻覆于她的指尖。
须臾,她反转玉指,将枫叶随意弹落。
“定国公嚣张不了多久!这些日子你且忍它,耐它,万万不可陷身其中。”长公主轻声道。她的声音与风混在一处,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雅致之美。
长公主的声音虽美,可是自她口里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
“你父亲那里,你且看住,可别让他真上了徐飞霜的当!徐家现在病急乱投医,能抓着一个就是一个。风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根基,不要到时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以前我心中有顾忌,可是现在,我也看透了。”长公主停住脚步,指着湖边那将红未红的枫林,“景虽美,若是看景的人不在,又图奈何?”
风重华看了长公主一眼,心中翻滚起惊涛骇浪。
长公主这句话是何意?
风重华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总觉得,自她重生后,好多事情都不对了。自从文氏假死脱身后,风家一路败落。长公主没有像前世那般避到玉真观,而是重新获得了永安帝的信任。
好像这样一来,就多了许多变数。
就像今天,长公主能站在她的身边,与她议论着定国公府的事情。
风重华看着曲廊下被湖水长年浸泡满是青苔的石柱,耳边听着一阵阵刮过湖面的微风。
垂下眼睑,颊间一片冰冷。
“辰儿回来了,你见过他了吗?”
听到这句话,风重华不禁抬首,眸中微波荡漾。
她低低应了声是。
听到他们俩人已见过面,长公主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悦耳动听。
微微偏头看向风重华,想要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然而当手伸出时,却鬼使神差的拍了拍风重华的肩。
片刻,才道:“辰儿人不错。”而后轻抬螓首,声音也高了几分,“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风重华怔怔地瞧着她,。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长公主是在劝她莫负好时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