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拾遗为官德馨,知人善任,我早有耳闻。能来文府教贵府的姑娘,这也是我的福气。”卢嬷嬷笑道。其实她本不想来的,一个寄居在文府的庶女还没资格请动她。可是来请人的是文府的周夫人,她就得仔细思量一下了。
“你的才名,在京中的谁不曾听闻?我能请动你,这也是我的福气,以后我就把人拜托给你了。”周夫人笑着指了指风明怡。
风明怡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卢嬷嬷微微点头,淡淡地笑了。
于是,卢嬷嬷就在文府住了下来。
周夫人在西跨院为她收拾了一幢小楼,拨了四五个人服侍她。
风明怡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跟着卢嬷嬷学习规矩和礼仪。
下午习字。
卢嬷嬷说,风明怡还小,握不动针线,让她过了七岁再学绣花。
自从卢嬷嬷来了之后,风明怡早晚勤学不辍,短短几日仪态与规矩大有涨进。
到了七月初一,鬼门大开。
风重华与风明怡一道去郊外拜祭文氏。
时近末伏,一早一晚开始凉爽起来。郊外阳光明媚,鸟鸣啾啾,令人心旷神怡。
既然天气不热,回去的路上,风重华命令马车慢慢行走。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风重华的马车在夕阳浸染西方的白云时抵达城门。
城门处,车马来往不断,行人熙熙攘攘,肩摩毂击。
她们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城门内,有人放下车帘,笑道:“刚刚过去的,是文府的马车。算着时日,应该是去郊外拜祭亡母的明德县君。”
马车内布置的很奢华,一名绯衣男子坐在左面,对面的是位面色微微发青略有病容的青衣男子。
正是顺天府府尹翁其同与杜知敬。
杜知敬放下手中的茶杯,沉思了起来。
“我听说,文拾遗待明德县君极为看重,比之亲女不遑多让,而且周夫人更是喜爱她。”翁其同意态闲适地往后靠去,微微眯了眼,“知敬兄是瞧上她了?她母死父不成器,算不得什么良配。若是知敬兄有意为长风寻亲事,我倒可以替你多瞧几家,总是要寻一个知书达礼的好人家。”
“翁兄,我再想想。”杜知敬不禁掀起了车帘,往风重华马车的方向望去。
城门内人流鼎沸,风重华的马车不过一瞬间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杜知敬放下车帘,轻声叹了口气,“我家中的情况翁兄也是知道的,父母早亡,只得一个弟弟。说是弟弟,实际上比我小几十岁。我这身子,只怕也熬不了几年,心中所想的就是为弟弟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若是人家太好,怕我弟弟有些配不上……”
“哎,知敬何必妄自菲薄?”翁其同微微一笑,眸中光彩四溢,戏谑道,“你杜氏一门自周朝起便在朝中为官,到你兄弟这一代虽是人丁单薄,可也是真真切切的名门之后。你家祖祠里更是供奉有房谋杜断的蔡国公,何须自谦?”
听到翁其同如此夸杜氏的祖先,杜知敬拿手指了指翁其同,嘴角浮起一抹自嘲般的微笑。
俩人就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刚刚走到顺天府街上的风重华,被人拦住了马车。
“县君,我家候爷请您去金仙楼相见。”
宁朗要见她?
风重华讶然了。
金仙楼后院的二楼雅座中,风重华站在窗前,透过垂下的帘帷眺望着繁华热闹的街肆。
她的面前,是几盘小菜,和一壶甜酒醴。
东川候宁朗言笑晏晏地望着她,为她倒了一杯甜酒醴。
“糯米酿制,最合适女子饮用。”东川候宁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幽静的雅室中,盛开着几盆兰花。帘帷外,两名歌女弹琴吹箫。
乐声透过帘帷传到雅室内,带着一股令人心静的力量。
风重华饮了一口甜酒醴,满口生甜,“东川候唤我来,不知有何事?”一进雅座,她就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大腹翩翩的文氏,微微松了口气。
宁朗望着她一笑,温言道:“无事,只是想看看你。”
风重华转过头,看了看帘外有些阴沉的天色,默然了。
她没和宁朗说过文氏,宁朗也未曾向她说过府里的那位夫人。
他们俩人却是心知肚明。
有些人,你不必和他说得太透。
他依旧能懂。
风重华相信,在她第一次登东川候府门时,宁朗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该知道的事情。
宁朗看了她一眼,说起了他与方婉的事情,“内人婉儿自二十年前就得了失忆之症,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却连点好转都没有。此次我带她入京,原本是想让她见见宁妃娘娘,没想到……”宁朗摇了摇头。
风重华望着宁朗,等着他往下说。
“也许是婉儿与京城无缘,前两日我领她出门,竟差点被人撞了……”宁朗脸上带着清雅绝尘的笑意,恍若天上谪仙。
风重华听得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她……可有受伤?”
宁朗缓缓摇头,“不曾,只不过撞车之际,马车的车帘也不知被谁扯掉。”他吞住了后半句话,没再说下去。
风重华看了宁朗半晌:“她……是不是快要生了?”
宁朗听了这话,神色一变,却笑出了声,“是!”
“等不及了吗?”风重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