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袁皇后为何又要揪出来?
那文氏明明与风慎育有一子,可恨这风慎却偏偏不认。风重华确实不是他的女儿,文氏替他怀孕生子,他竟然能转头将不贞的诬名栽到文氏头上。
袁皇后连这样的人都肯用吗?
永安帝盯着袁皇后,再看向跪倒在地的宁妃。
宁妃不辩解,不争论。
永安帝暗自点头,沉声道:“既然宁妃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无罪。只不过,虽无罪却有失察之责。罚你回宫之后,闭宫念《太平经》三月,你可服?”
宁妃大喜,连忙伏地领罪。
袁皇后却觉得事有蹊跷,有些不太对起来。
“皇后,朕已处置了宁妃。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永安帝看向袁皇后,微微皱了皱眉。
袁皇后怔了怔,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了。
难道说,勤政殿里,武定候和固安伯并没有抓到什么把柄?
沉吟了一下方道:“妾统领六宫,以做表率。既然宁妃有错,那妾自然也有错,妾任陛下责罚。”
“哦!”永安帝环视了一遍殿内,看着表情各异的嫔妃。而后又将目光转到袁皇后身上,目露痛楚。
皇后就这样与他离心离德了吗?
幸好皇后的亲生儿子没站住,如果尚在人世呢?如果当年宁妃与周王妃张氏没弄丢小皇子,袁皇后会怎么做?
思至此,永安帝背上生起一层冷汗。
“把小豆子这个刁奴,拖出去杖杀!”
旨令一下,立刻就有几名黄门拖着口中塞了破布的小豆子上来,验明正身后,再度拖了下去。
小豆子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身子软成一条死鱼。
只有在看到袁皇后时,才露出一点希冀之光。他努力的扭着身子,却被越拖越远。
袁皇后眼看向她告密看到文氏的小豆子被拖下去了,只气得脸色涨红。宁妃犯了错,只需闭宫三月。她有错,却要杖毙她身边的人吗?
她忍不住向前一步,道:“陛下,妾受陛下之托掌理后宫,嫔妃做错事情,自然要依律处置。妾犯了什么错,以至于陛下要如此羞辱妾?还请陛下告知。纵是妾至愚极陋之累,不足以期厚望,陛下应明旨降罪。妾当叩首正南门,跪俟俞旨。”
永安帝冷冷地看着她,“这么一件小事,你就要跪到国门上去吗?”
正南门,乃指国门,平常的日子并不开,皇帝也是绕此门而过。只有遇到国家大殿以及祭天、出巡、帝后大婚时才开启。
当年,永安帝为了抬举袁皇后,与她一起由正南门入得皇城,登得龙位,受得百官朝拜。
袁皇后指出正南门的意思,就是说,她是由正南门进的皇后。
皇帝不能随便降罪于她。
“于陛下而言,只有天下是大事。于妾而言,六宫中皆无小事。妾纵是做了什么事情,那也是为着陛下着想。难道陛下忘了,妾的亲生儿子了吗?陛下还想这样的事情重演?”
“你非要往我的心里扎刺吗?你难受?难道我就不难受吗?那可是我的嫡子,我唯一的嫡子。”听到袁皇后说出此话,永安帝气怒攻心。他用手指着袁皇后,身体轻轻颤抖。
眼见帝后起了争执,殿中的嫔妃大惊失色。
鱼贯地退出殿外。
殿中只剩下帝后二人。
永安帝深深地叹了口气,强忍着心头的火气,“皇后,那妇人并非是文氏。福康前日给我来了信,信里说了文氏的体态特征。我已找女官验过,与福康所说的特征,无一处相符。而且京郊外坟中葬着的,确实是文氏!如此,你还要死咬着,她就是文氏吗?”
“福康给你来了信,你便信!却不愿信我半分?文氏死方婉现,这时间怎么会如此之巧?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凤仪方氏?陛下莫忘了当年方澹云与文子坤情同莫逆。方澹云帮着文家制造一个方婉何难之有?陛下,你为何不信我?”袁皇瞧着永安帝,目露哀恸,“你我之间,怎疏远至此?”
听到袁皇后提起那个因反对他登基而触柱而亡的文子坤和一怒之下归隐山林的方澄,永安帝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将目光停留在殿门处紧紧闭着的几扇雕花大门上,幽幽道:“当年之事不必再提!我曾答应过你,对你的宠爱绝不比任何妃子少。也绝不叫任何妃子越过你的头上。这些年,我可有一项没做到?”
“你呢,你是如何回报我的?”永安帝将目光转回,落到袁皇后身上,“你与徐晃合谋,害了三弟的妻儿。只因为张氏看护不力,弄丢了咱们的儿子。为了你的儿子,你杀了老三唯一的儿子,你可曾为老三想过?张氏看护孩子不利,老三有哪点对不起你?你怎能下得去手?”
“妾为了陛下,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妾能失去,别人因何不能失去?”袁皇后轻轻地笑,凤目里渐渐流出泪来,“陛下!你富有天下,坐拥四海,可我却只有一个坤宁宫,甚至连唯一的儿子也失去了。除了这个皇后的位置,我还剩什么?我还有丈夫吗?我还有儿子吗?我不是不能生,我还不到四十岁……可你登基之后,与我同过几次床?宫中的美人,年年娇艳如花。我却如秋末的紫藤,只剩枯枝摇曳。宫中的小皇子,一个接一个出生。我却苦守着坤宁宫,苦守着皇后的位子。这就是你说的宠爱?你的尊敬?”
我宁可不要!
袁皇后手指着永安帝飞泪如雨。
永安帝冷哼一声,将脸扭到旁边。
“此事,已定案,皇后不必再翻了。”
“妾领旨。”袁皇后以手加额,跪伏于地,既恭谨又谦卑。
可是看在永安帝眼中,却又刺耳又刺心。
以前那个与他一心一意打拼天下的女人已经回不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袁皇后,母仪天下的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