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给文安然相看的事情要抓紧办了。
再拖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夜色幽远,百草晦暗。
长公主一袭薄衫,立于墀前,痴痴地望着庭院中的树梢头。
这高深的院墙,就是一座牢狱,将她整整幽闭了十三年。
童舒轻轻走了过来,为长公主披上一件披风,“秋寒露重,长公主早些安息吧!”
长公主回头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亲如姐妹的童舒,微笑道:“待此间事了……你我主仆怕是要在玉真观渡过余生了。”
“长公主……”童舒哽咽着,眼眶渐渐微红。
信是她找人送到韩辰手中的,她自然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两年前,有风重华送来的经书替长公主挡了一次罪,这次……
长公主还想把风重华许配给韩辰。
只怕,会惹来雷霆之怒。
翌日清晨,文府派出了一辆辆马车和小轿。
嬷嬷们往各家各户送请帖。
状元郎夫妇即将离京,临走之前举办一场宴会,在京中算是件大事。
再加上文谦现在正得圣宠,官升一级,离学士只差一步之遥。
等到文谦当上学士,离大学士还远吗?
考虑到文谦的年龄,还有皇上的看重,接到请帖的人家不约而同地带来了自家女儿。
久未开启的文府中门终于缓缓开启,用以迎接一二品夫人。
《礼记·曲礼上》有行不中道,立不中门之说,
一般人,是没资格走中门的。
官员家的中门,一般就是迎旨,祭祀,女儿回门,贵客来访时才开启。
平时都是关着。
纵是有亲友来访,也只是走侧门。
除非来访的是比自己官职高的。
周夫人的命妇身份实际是淑人,到别人家里做客,也走侧门。
除非她是去比文谦品阶低的人家做客,别人家才会开中门迎接。
衍圣公府的梅夫人与周府的鲁氏还有李祭酒府上自不必说,是要给周夫人捧场的。既将远行已升任蓟辽总督的王家,做为周琦馥未来的婆家,早早就过来了。
右都御史谢仁行的夫人,兵部尚书梅健的夫人蔡夫人,大学士周洪的夫人,还有淮兴候傅夫人,以及文谦在翰林院的同僚夫人,和六科的同僚夫人,会昌候夫人,安国公夫人,右佥都御史陆离的太太等等……
一时间,文府的上房院和东跨院热闹非凡,珠翠环绕,衣香鬓影。
与内宅的喧嚣相比,后花园安静多了。
水榭三面通透,皆撑了竹帘,将日光过滤于竹帘之外。水榭旁有一株银杏合抱之粗,树荫清圆,投下斑驳的阴影。日光之下,浓荫之外,远处的荷塘水光粼粼,撩动水榭上的银铃。
银铃轻脆,发出悦耳的响声。
文安然的目光落在水榭外。
水榭外有工匠用竹子搭了个狮子型的架子,茑萝萦绕蔓延其上,成一绿狮。
栩栩如生,别有佳趣,
文安然轻轻推开窗,初秋的风自荷塘上缓缓吹来,带来一股别样的凉意。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谈话声。
他不禁睁开眼。
却见到远远走来一群人。
待走得近了,才看到是风重华与陆青芜。
看着被丫鬟婆子环绕,笑靥缱缱的风重华。
文安然一时怔住了。
只见风重华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陆青芜轻笑了起来。
陆青芜轻轻抚了抚风重华的肩,而后拈起什么东西,给风重华看。
风重华好像是被吓了一跳,向后退去。
陆青芜忍俊不禁地笑了。
然后去拉风重华的手。
俩人一路往水榭这里走来,看到这里站了几名男仆和小厮,便折返道路往旁边走去。
陆青芜一面走,一面低头与风重华说话。
离得近了,文安然便看到风重华脸上的笑容。
而后,他听到风重华似娇似嗔的声音,“……本来就是这样嘛。”
陆青芜好像在埋怨风重华。
风重华紧接着去哄陆青芜,她的声音很低,文安然听不清是什么。
陆青芜很快被哄好了。
又拉着风重华的手往前走去。
不一会,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绿木掩映中。
文安然心跳如擂鼓。
用力地闭上眼。
过了好大一会才平静下来。
转过头,却看到大哥那双略带怜惜的眼。
文安学的目光往陆青芜与风重华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人生有四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听着大哥的话,文安然脑海中浮现出方才风重华如花的容颜。
他垂下眼睑,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文安学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开口问道:“在表妹身边的,是陆府的大姑娘,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