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谦一向老实,不善言辞,被御史弹劾的满头是包,哪怕他的好友谢仁行和陆离从旁相助也不行。
风重华是他的外甥女,在重孝期间出门证明他管教不严。
这样的大臣岂能位列三班?
一晃,已是九月九日重阳节,天气一日比一日地凉了。永定河里的水慢慢变得冷冽,水面上飘着落下来的枯叶。
长亭中,几位好友在为文谦和陆离送别。
因韩辰与风重华重孝出门引发的几方博奕此时已经落下尘埃。
周洪罢相,文谦自请辞官。
右都御史谢仁行,官降半级,别堪他用。右佥都御史陆离调任山东臬台。
汉王世子韩辰遭到斥责,韩辰上表自请离京去泉州,被永安帝扣下奏折。韩辰再上表,依旧自请去泉州,永安帝再次留中。韩辰不气馁,第三次上表,永安帝始终不发一言。
文谦与陆离都不是话多的人,看着众位送别的好友,只是默默地喝酒。
眼看快到中午了,几人才停下手中的酒杯,齐齐地冲着陆离揖了一礼,“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然则你我皆在壮年,想来还有好些日子。未必没有相见的日子……”陆离看起来极为豪迈。
文谦却是连连摇头,“老陆,都是我连累了你。”他是唯一知道实情的人,却苦于没办法与好友明言。
谢仁行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青瓷酒杯,“当此之时,避一避也是好的。老陆去了地方,说不定是好事。”
李方良看了看文谦,又再看了看陆离,也是跟着轻叹一声。
他们都知道,朝纲已开始崩坏了。
“宣大总督呼延丕之,不日将回京。”李方良轻轻地道。
呼延显字丕之,总理宣府巡抚、大同巡抚、山西巡抚和军务,兼理粮饷。一个如此重要的封缰大吏被急调回京,肯定是要为什么人腾出位子。
几个人同时看向了文谦,这是韩辰即将被调出京城的征兆。他们都知道,韩辰想去泉州,永安帝没有表态。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文谦也叹了回气,只有他知道,韩辰想去辽东。
可是,永安帝能会让韩辰如愿吗?这个外甥女婿,实在是智多近妖。
十里长亭外,秋风萧萧,车稀马少。
只有来送别好友的人,才会趋车至此。
眼见载着陆离上了马车,几个人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柳条。
“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胡地多飚风,树木何修修!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也不只是哪一队送行的人请来了妓子,妓子声音清越,将一首《古歌》唱得苍莽悲凉,愁闷难耐。
出亦愁,入亦愁。
离家渐远,愁思越重。
文谦冲着陆离拱手道:“为官一任,必当造福于地方。山东方经大旱,正是安民之时,望君此去救万民于水火。今日暂别,愿君荣华归来。”
几人叠声祝愿:“今日暂别,愿君荣华归来。”
陆离在马车上拱了拱手。
而后,绝尘远去。
夕阳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落叶聚还散,征禽去不归。
远方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凄凄满别情。
几人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眼角不禁温润了。
而在汉王府中,韩辰与风重华也在收拾行李。
而在东跨院的莫嫣,却是焦急地走来走去,一脸惶恐。
她根本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不过是将韩辰与风重华重孝出门的消息偷偷透露了出去,御史弹劾几天也就罢了。
然后风重华被汉王妃惩罚一下。
可她万没想到,韩辰竟然被调去宣府,做了什么捞什子宣大总督。
韩辰可是汉王世子啊!是未来的小王爷。
他怎么可能做宣大总督呢?
而且,最令她难以接受的则是,为什么韩辰要带着风重华?
不是说官员不能带妻子上任吗?为什么韩辰非要带上风重华?
难道他忘了,风重华还在孝中吗?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吩咐阿宁为她更衣。
她要闯到恭寿堂,去问问汉王妃。
她刚刚走出乐道堂,却迎面被人拦住。
“爹?”莫嫣看着一脸胡子拉茬,不修边幅的莫鸿,惊讶无比。
“畜生,你做得好事!”莫鸿一声断喝,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往莫嫣的头上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