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重华又觉得方太太可怜了。
毕竟,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不过是替姐受过。
方家的一团乱账,风重华想来想去,也只替方思义和现在的方太太叹息。
俩人都是受害者……
到了四月,天气转暖。
风重华将风明怡托付给方太太习字,方太太幼承庭训,习得好一手小楷,尤善卫夫人。
这一日午后,风明怡跟着方太太在奇芳阁写字。
风重华忙完了家事,就去了奇芳阁。
奇芳阁窗棂大开,几个小丫鬟站在庑廊下正聊着天,一见到风重华立时站好身子,矮身行了一礼。
风重华微微点头。
自从方太太来了之后,方思义由原先的小院中搬到奇芳阁。丫鬟和婆子一部分是方太太从凤仪带来的,一部分是在宣府采买的。
方太太极善教人,调教丫鬟很是有一手。
屋子里,风明怡与洪哥儿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书桌前,几个丫鬟围着他们做着针线活。方太太手里拿着一个绣棚,正垂着头绣花。方太太身边坐了两个较为陌生的身影,正侧着头与方太太低声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屋里的人都抬起头来。
风重华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谭参将的女儿谭晶雅与刘巡抚的女儿刘月儿都在。
风重华扫了一眼与风明怡同在书桌上写字的洪哥儿,眼睛收缩了一下。
方太太站了起来,“王妃来了?”她将手中的绣棚放下,指着谭晶雅与刘月儿笑道,“两位姑娘知道我闲着无事,特意过来陪我。”
两位姑娘一起向她行了礼。
风重华冲着两位姑娘点了点头。
方太太吩咐丫鬟给风重华上茶,“王妃您坐到这里。”方太太指着南窗的大炕,“外面杨絮飞舞,甚是烦人。幸好早早换了纱窗,要不然这窗户下不敢坐人。”方太太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刘月儿,“多亏了月儿姑娘,前些日子派人送来了几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
风重华笑着颌首,“却是我的不是,忘了给太太这里送几匹布过来。”
依文府与汉王府的旧例,都是每年四月末五月初才换纱窗。一是为了省事,因为每年四月起就会满城飘雪,若是这个月换了纱窗,到了月底还得再换一次。二是为了省钱,罗烟罗毕竟不便宜,一匹糊不了几个窗户。纵是官宦人家,也不过是一年换一次罢了。
韩辰与风重华所居的颍川堂到现在也没换纱窗。
听完风重华的话,刘月儿神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自从风重华来到宣府后,只举行两次宴会,其他的时候就整日里呆在府里不与外人交往。
她数次递帖子都被拒绝了。
后来也实在没办法,她就转而与方太太交往。
与她一般心思的人并不少,所以现在方太太这里门庭若市。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会引起风重华的不快。
想到这里,刘月儿只觉得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似的,喘不过来。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方太太。
连句话都不会说,若不是想借着方太太与风重华交往,她能会和这样的人来往?
果然是小地方来的。
若是好人家的姑娘,能会给人做续弦?
这时,风明怡过来向风重华见礼,又将自己写的字呈给风重华看。
风明怡跟着方太太习得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写得挺不错。”风重华盈盈地笑,将纸还给风明怡。看了一眼与风明怡在同一个书桌上伏案写字的洪哥儿,而后将目光转到良玉身上。
男女到七岁时坐不同席,食不连器,指的就是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洪哥儿年纪还小,不需如此避讳,然而风明怡已经快八岁了。
良玉接触到风重华的目光,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看到风重华的眼光往洪哥儿处撇了一眼,刘月儿不由冷嗤。
果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连男女之间的避讳都没有。
而旁边的谭晶雅,则是做壁上观,如同一个隐形人般。
方太太也在一瞬间发现了不妥,脸色绯红的补救,“我在家里时,拿来了一副家父早年间临摹的近奉帖……是我幼时习字所用……”她吱吱唔唔的,说得有些词不达意。
然而,屋里的人却个个听明白了。
风明怡久得卢嬷嬷教导,此时更是愣在那里。她方才就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可是卢嬷嬷因为对杨花有些过敏,这几天咳得实在厉害,就在妙香斋休养。
刚刚与洪哥儿在一起写字时,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会看到众人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多半是方太太闯祸了。
众人还正在迟疑之际,风重华已经笑了起来,“原来是卫夫人的近奉帖?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卫夫人师承钟繇,书圣王羲之少时曾从其学习书法。
方太太就红着脸将近奉帖捧到风重华面前。
这时,有丫鬟掀起帘子,“王妃,京城来了信。”
风重华看了一眼良玉,微微颌首,这是良玉刚刚趁人不注意安排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