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翮面无表情,看着这一个慢慢闭上眼睛的女人。
她像是没了力气,手腕垂下去,挺直的腰软趴趴的。
他眼睁睁看着,仿佛他捂住的不是人的鼻息,而是没有生命的一个物件。这个物件吵到他了,他要她闭嘴。
终于清静了。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
婉转铃音唤醒了秦以筠将要浑沌的脑子。
同时,池翮松了手。
秦以筠惊醒,立即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却又像个厉鬼。只差一点,如果不是因为手机,她肯定自己会命丧于此了。
她该是逃跑的,但是腿上发软,只能静止在这里。她该是呼救的,可在月光洒落时,望见池翮的冷漠,她抖抖唇,却没有声音出来。
那一份完美的心理评估,那一个阳光乐观的男人,哪会是眼前的这副模样。
秦以筠没了话。
池翮走下亭子,向前去,直到融入夜色中。
*
向蓓和尤月舞没有夺冠,一切似乎照着尤月舞的预设而走。
姜临晴觉得可惜。
徐重光温和地笑了笑:“她们已经是冠军。”
宋骞的态度很淡。事实上,他坐在观众席,当周围的人跟着音乐鼓掌的时候,他也不见热烈。他解释说:“我不懂音乐。”
节目结束,姜临晴、宋骞、徐重光,三人去了餐厅。她没什么聊电话的空档。
过了半个小时,卸了浓艳舞台妆的两个参赛选手,到了餐厅包厢。
徐重光第一时间站起来,给向蓓拉开椅子。
宋骞靠在椅背,斜斜瞥过去:“很有本事。”
尤月舞弯了弯眉:“谢谢宋大少爷的捧场。”她坐在剩下的一个空位,也就挨着宋骞了。
宋骞:“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尤月舞端起酒杯,晃了晃:“既然综艺结束了,向蓓搭上了音乐的桥梁,我当然功成身退了。”
姜临晴:“尤小姐,你要退出乐坛?”
尤月舞:“我都没有进去过,何来退出一说。我只是玩一玩。我这把嗓子,如果再唱下去,毁得更彻底。”
姜临晴:“你们的人气特别高。”
宋骞笑了:“我还以为,将来我就要高攀风光的女明星了。”
尤月舞:“宋大少爷说笑了,那是你低调。凭你的皮相,要是出道了,粉丝量比我的只多不少。”
宋骞知道,她是奚落。
姜临晴又问:“向蓓呢?”
向蓓吃了一大口的饭:“通过这档综艺,我认识了几个音乐人,我想退居幕后。”她望了望旁边。
徐重光笑着点头。
大家似乎有了各自的未来。姜临晴真心地高兴。
席间,宋骞问:“你是不是要办一场退圈声明?”
尤月舞托起腮:“哪需废话。直接说,我不玩了呗。”
宋骞:“那又要上热搜了。”
尤月舞啜一口酒:“无非是营销号为了讨流量,编几个似是而非的谣言。我都不玩了,哪还理这些是非。”
宴席散了,向蓓说要拉着徐重光去逛夜市。
尤月舞拿出烟盒,慵懒地说:“我回去休息了。从比赛到现在,都没好好地抽上一口烟。”
她点了烟,转过头:“宋大少爷有什么节目?”
“回去休息。”宋骞说,“被音乐震了一晚上,脑子疼。”
尤月舞调侃说:“宋大少爷去酒吧的时候不嫌吵啊?”
“酒吧的音乐没有你们的歌共鸣强。”宋骞这话,一听就是瞎掰。
“我先回酒店了,大家早点休息吧。”落单的姜临晴也有自己的安排,就是和在家的池翮汇报一下行程。
人还没到酒店,她已经按耐不住打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没人接。
她想,他在宴会中,可能是在忙吧。
路过一个街边档口,店家竖了一个用快递箱剪下的纸皮,写了三个大字:水蜜桃。
店家吆喝说:“我们的是晚熟桃,正是收成的季节。”
桃子红红粉粉,姜临晴想起池翮,心里乐呵,一口气买了六斤。她提着水蜜桃往酒店走,哼了哼歌。
半路接到了池翮的电话,她立即笑了:“我这边忙完啦。”
电话那头无人说话。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街上人来人往,比较吵,她转去了前方的一个小公园。往里大约五十米,茂密的树林隔绝了街道的喧闹。
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听见池翮的声音。她在长长的石板凳坐下。
上方有茂密树叶,常年不见太阳。姜临晴坐上去,石板凳沁凉沁凉的。
姜临晴:“向蓓和尤小姐,得了第二。”
池翮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他用食指骨节敲了敲耳上的蓝牙耳机。
她一下子就猜到什么,更轻更柔地说:“我第一次去综艺现场,不知道有没有被拍进镜头。”
他继续敲耳机。他正坐在石墩上,曲着背。月影下,像一只蜷缩的大狗。
姜临晴:“尤小姐唱到一半,全场观众都沸腾了。很多观众站起来,我也高兴,把我的掌心都拍疼了。宋先生就很冷漠,一动不动的。”
池翮在回忆和现实之中交叉。秦以筠简单叙述的故事,他却无限放大。他要躲,躲不开。
这一个夜,仿佛就是当年的那一晚。
他在狼狈的时候,唯一记得的是,他要拨通一个号码。只要拨通了,他才能从黑暗里出来。听她说起现场的热闹,他慢慢地去勾勒当时的场景。
综艺舞台灯光璀璨,她坐在观众席,肯定笑盈盈的。她听得入神了,热烈鼓掌,还高高扬起应援灯牌。
她站起来,为台上的人打气。可能,还会问问宋骞为什么无动于衷。
这是池翮的想象,盖住了儿时疯狂的人影。他一直听,手掌心的湿汗慢慢干了。
不远处有一道男人的嗓子:“秦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接着,池翮听见那个女人哭了出来,“呜呜呜”的。
他突然站起来,左耳里的蓝牙耳机传来姜临晴的絮叨,右耳捕捉的声线是细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