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一端的男人,身高腿长,颈直背阔,肤色冷白,笑得疏朗。
阳光明晃晃撒下来,将树叶的形状斑驳描绘。
闻铭笑得像个混蛋。
“我在呢。”他这么说。
他开始真正像一个人,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像是十四五年之后,才从丁芮的死亡中走出来的,劫后余生的小男孩。
第二天晚上的宴会,这时候姜昭昭已经有了实绩。她坐主桌,不再被当成公关,也不再有令人作呕的咸猪手。
一年时间,她在津港站稳了脚跟。
她客气和人碰杯,心中不无感慨。那时候人人当她是可随意攀折的野玫瑰,可她在闻铭的支持下,长成一树孤高又谦卑的山茶。
她可以顶着严寒盛放,也不再畏惧荼蘼绚烂时告别。
今晚林逢青和李婉都不在,但没关系,财务部,采购部,工艺、技术、营销,都已经完成了一年前老旧积弱的清洗,换上姜昭昭一手挑选提拔的新一代主力军,‘启航’,朝气蓬勃。
姜昭昭喝得有些醉了。
她今晚带了两个技术部的男生,此刻也正与其他公司交谈着。
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手中并不端酒,而是两杯鲜橙汁。
“姜总,”这人来打招呼,可是模样并不像商务人士,有一股三教九流的江湖味,“冒昧打扰。”
她只觉得这人眼熟,并想不起是谁。疏离且得体地接过那人手里的玻璃杯,轻轻碰了一下:“你好。”
“最近生意不好做,姜总能不能松松手?赏点单子做做。”
姜昭昭又着重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依然没能记起这人是谁。“有业务对接可以找我们工艺部或者采购部的。小陈——”
中年男人举杯打断:“我这单子,必须姜总亲自点头。”
水波粼粼的狐狸眼眯了起来:“你是哪位?”
男人一笑:“姜总,贵人多忘事啊。我姓费,原本经营一家运输公司的,托您的福,最近喝西北风。”
姜昭昭想起来他是谁。
费丰。
她初到津港时,被费丰的儿子在酒中掺了药,后来又被他儿子绑架未遂。
姜昭昭包容心强,但从来不是能够以德报怨的人,她脸色一僵:“抱歉,爱莫能助。”
放下果汁转身要离开,却被费丰又拦了一把:“姜小姐,不要赶尽杀绝嘛。”
陪同姜昭昭出席的一位年轻男人已经看出不对劲,开始往这边来,姜昭昭不愿纠缠,于是闭口不言。
费丰却仍然没有放弃:“儿子我已经教育过了,但我们也得吃饭不是?”
她仍然不说话。
费丰本就年长她二十多岁,又在津港横行霸道惯了。
直到她最近一直是一个人待在津港,想她应该有点自知之明,没想到一番低姿态下来,这女人竟然如此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