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浩想给她倒水,在她摆手要酒后,叹了口气,让前台去买了:“饮酒严重吗?”
温清粤想了想,没说酒的事儿,解释道:“其实我平时没那么难过。我只是找不到地方说。”她抽抽鼻子,羞耻地看向他,“都是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是吗?”
只是大好物质生活里的一些情感饥寒而已,似乎不必成为烦恼。
“没有。”凌浩等她又哭了会,语速很慢地告诉她,“乃言还是很了解你的。他提到了你自戕的情绪。”
“他知道?”温清粤当然知道他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她以为在他心里,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屁事。
“他当然知道。可能有时候他没有给到你想要的那种回应,比如大声骂你母亲,让你远离家庭,大道理劝解,或者替你出头,但他听到了,记住了,也许他用他的方式给了你回应。”凌浩试探地问,“是吗?”
温清粤愣愣坐在那里,眼里的水珠子掉啊掉啊,终于把眼前的世界冲洗干净。
“哦我想起来了,他会抱住我,说我们在泡泡里,说他是我的乌龟壳,或者不许我说话,让我假装一株植物。”
她以为他嫌她太吵,哄她闭嘴。有一天,她不想假装植物了,抱膝闷声说要做个正常人。他箍住她,说,做正常人最累了,做疯子傻子都比做正常人轻松。还有啊,植物多好,只要水和空气加上光照就能活,人需要感情和关系,盘根错节,横生枝节,细枝末节,节外生枝她在他的成语里翻了个白眼,咽下情绪。
此刻坐在诊室后知后觉:呵真是神经病
凌浩问她,和这样的丈夫交流累吗?
“也累,也不累。”她想想,悄摸摸问,“他有说和我交流累吗?”
“你觉得呢?”凌浩反问。
“哇!”温清粤一抹鼻子一个激灵,“你这话太像他了!反问的鼻音一出来,听得我都上火。”
两人笑开了,凌浩问周乃言经常这么说?
温清粤无奈,十句有三句吧,可能也有她的话太无聊和低效的原因在。在周乃言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效率化的。
她牢牢记得那个没有被回答的问题,追问道,“他有说我坏话吗?”
凌浩差点又想反问,才发现自己也有这个问题。“为什么不问他说了你什么好话?”为什么一直在问坏话?
温清粤陷入思考,“我的思路不对是吗?”
“你在婚姻里有哪些好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我哪里都好。”她强打精神,却还是没有底气。
凌浩说:“他说你天真。”
“哼,嫌我幼稚!”
“他说你世故。”
“世故?周乃言!他是可以做个疯子,但我不行!”她生气了。她不喜欢别人用负面的词评价她。
“他说你天真又世故。”
温清粤喘了口气,目光涣散落在无关紧要的桌角:“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这是陈述句。”不褒不贬。
“他还陈述什么了吗?”可以告诉她吗?
“他说他爱你。”
“为了不离婚,这种假话也说得出来。”还可以天天说。温清粤不信。
凌浩点头:“他确实没说。”
“啊?”温清粤不不解。
“他用故事告诉我的。”
“什么故事?”
“你去问他,我保留一下。”凌浩笑了,又问,“你觉得周乃言爱你吗?”
温清粤闷声:“我不知道。”
“你觉得你妈妈爱你吗?”
温清粤胸口砸来记重拳,“我不知道。”
“那回答一个。”
“爱很模糊,好像很短。像一场运动,一个仪式,过了就抓不住了。我所接受的知识,爱是很确定的东西,总之不是这样的。”
她生病期间,武逐月抱着她不眠不休,发疯一样求诊问药,这些她都记得,她认为妈妈是爱她的,但爱在比较里分出胜负,她觉得输家的爱不叫爱,只是一些时间和义务的付出。
温清粤明显难受,叙述滞涩,凌浩又问:“周乃言呢?”
“他啊,你知道我在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他吗?”温清粤陶醉弯眼,“他特别有名。我就老想着看看他长什么样。因为老想着,就打听他,听到好多新奇浪漫的事儿,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挺神秘,不爱讲话,然后我就疯狂想住进他的故事里。但我拿的剧本好像不太对,很常规。”婚姻剧本就是无聊的,应该要拿恋爱剧本的。
“原来我是这样落败的。”凌浩玩笑懊恼。
温清粤捂嘴偷笑,实诚地说,“不怪我,我和你说话就像照镜子,都知道对方紧张局促。”
“现在我好一些了吧。”
“嗯,你现在很专业,”她顿了顿,“所以没想到你也会离婚。”
“是,这比吊销我执照还要毁我声誉。”凌浩摊手。温清粤安慰凌浩,问及太太孩子,婚内状况,又说到了孩子学琴。十分钟后,凌浩在她一双水灵迷惑的眼睛里摇摇头,拽回话题:“停,今天时间很久了,你要休息了。”
温清粤这一型,会在交流中通过良好的交流,探入咨询师内部,试图建交来达到好的咨询关系。幸好凌浩不是初见时的凌浩,不然大概率会被她蛊了。
“嗯”
结束四个小时的访谈,温清粤仿佛被掏空,她没好意思形容,心里偷偷想的是,就好像刚跟周乃言结束了一场高效的“爱情”,又疲惫又舒服。尤其凌浩最后的那句话,在她心里落下记绵长舒服的宽抚后戏——
“我刚发现周乃言的形容很精确,我都没想到。”
“什么?”
“我问他刚开始对你的印象。”
“他说什么?”
“他说,很漂亮,奶呼呼的。”
后半句凌浩没转述——
像天边的一朵云,想跳起来,够一手,拽过来,再躺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有话说:
周奶盐:我下章出来。
作者有话说:
本章24小时内正分留言都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