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粤情感过载,捂住周乃言的嘴巴,不许他再说话了。再说下去,他以后犯错,她怕是连生气都不会了。
一动气,难免要联想到不停找妈妈的小男孩。她不能这样母爱泛滥。
清缈就是这样的。清粤生活在集体家庭,排外意识耳濡目染,被奶奶挑拨离间,母爱又被“外人”瓜分,她肯定软过耳根。但清缈一双眼睛看向她,笑眯眯地捏捏她的脸,夸句“真可爱”,“好乖啊”,或是露出一点神伤,清粤立马变成包子。
还有,此时此刻,她心跳过速,发生异常联想。
周乃言问她这叫什么?这叫蛊惑啊!
温清粤既想沉醉帷幔下的梦境,又想退出此刻荒谬的感动。
如是纠结,眼睛闭着闭着,就关闭意识,睡了过去。
周乃言看着她月牙白的丝质衬衫领,一直在等她反身。可能在他的了解里,温清粤就算不落个泪,叹一声气,也要深深看他一眼,用力拥住他。那是个说“我爱你”的上佳时机。
直到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他才不得不承认,周太太真是个妙人。
他笑着拧拧眉心,释然地舒了口气,熟练地两手一抄,打横将她抱回房间。
睡着果然比喝多好抱。两年前一次酒后,周乃言在秘书的搭手下勉强脱身回家。他昏沉沉踢掉皮鞋,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内卧走,脚下忽传来呜呜的动物声。眯眼一看,原是乱甩的西装扔在了酒鬼身上——温清粤蜷缩在欧式白色睡裙,与白瓷砖融为一体。
他试着把她拎起,但同样体重情况下,酒鬼和清醒的人完全不是一个体量。她软得像一团流动的沙包,他往上抱,她屁股往下坠。周乃言试了几/把,终于脚下虚疲,被她拖垮在地上。
她睁眼时完全不似喝了酒,双目清明,看上去能做百位以内算数。周乃言问她要不要回房间,她摇头,抱着他假装摇篮,摇了会,大着舌头说,刚刚美国真人秀男嘉宾给女朋友放了漫山遍野的气球。她死死盯住他,问为什么她没有。
他打开手机搜索气球视频,两只手堵住她视野的其他光线入口,“你现在看,是不是有了。”
“我要漫纤遍野!”
他问她还醒着吗,她点头。也是酒鬼从不认为自己醉了。
周乃言说他准备了,在卧室,去看看吧。温清粤半点没怀疑,自己站了起来,急匆匆与他回房,省了他一道力气。
次日醒来,她一点都不记得这件事,也没再提过气球。好像那就是一场酒后发痴的幻想戏言。
再经过气球,周乃言会留意她一眼。温清粤真的喜欢这玩意,逢庆典,她都要多看几眼。有回他问要不要拿一个走,她摇头,还挺计较:“不要,这是个紫色的。”
“那您中意?”
“我要粉色的!”
温清粤在周乃言认真坦诚自己后,陷入梦里,这个梦非常不合适。她就算不梦到小男孩,也该梦到一些日常亲情的部分。怎么一直在喊“fillmeup”,这几乎在重复初婚的情形,她欲哭无泪,拼命蹬腿,这厮附在耳边,蛊惑她,别咬c单。
被人摇醒的时候,温清粤很难受,差一点点就fill成功了。
凌晨三点被人叫醒,温清粤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就算是看气球,她也只能原谅一半。这一半还是在一上车就睡觉的情况下勉强原谅的。
雨停了。秋天的晨风裹挟湿冷,叫人毛孔防备。四点一刻登上山顶,对衣衫单薄的温清粤来说,只能算勉强热了身。
行至山顶平台处,温清粤环顾半黑的山林,没看见气球。
周乃言找了出平整的石块,让她坐下。
就算是这个奇怪的点,五米远处居然有一个大爷正在抻腿。起真早。果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物钟。
温清粤裹紧他的外套,瑟瑟开口,问气球呢?
他让她等等。说罢,盯着她浮肿的脸颊,一字一顿地问她,睡得好吗?那语气,倒是有些幽怨。
温清粤垂下眼,作老实状,“还行吧。”
他哼哼。
温清粤的脸蛋被秋风吹得发白,躬身缩头,抵御冷意。周乃言倾身将她揽进怀里,问她是不是冷,冷怎么不说?
温清粤僵脸:“我以为你故意报复我。”在毫无准备的凌晨,拎她出来军训。
以往他嘴毒,若气到她掐人中,她便会敲锣打鼓准备食物。用精美的食材加相悖相冲的佐料,在阿姨瞠目结舌下,看他一脸淡色地吃下去。周乃言对吃真是不挑剔。每次他面不改色吃完,温清粤都会默默原谅他。脑补这是一场沉默的道歉。
昨晚睡着,温清粤也没想到。
周乃言鼻尖轻蹭,呼哧着笑意替她安抚风中飞舞的发丝,“你以为我是你?整这些东西”
清粤一愣,半天没说话。过了会,“你知道?”要是这样,他演技也太好了。周乃言吃苦瓜浓缩汁炖排骨的表情,就像在吃腌笃鲜,眉头都不带皱的。
“阿姨说你一离开家,厨艺就进步很多。”周乃言冷哼,“温清粤,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有味觉吧。”那玩意苦得他三天吃东西没尝出味道。
“你”她冷得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干吗不说”
周乃言看小孩似的斜睨她:“我揭露你这么幼稚的把戏,你不会很没面子吗?”
她切了一声:“你有本事就一直演下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换剧本了呗。”
他说的轻描淡写,温清粤都不知道怎么回。
也许不用说话,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清晨是瞬息万变的,每一刻钟,天上的云层都会变化,然后越来越快。
稍一失神,就错过了。
日光在对视中破开云层。青黄不接的山峦上,探入射线一样的金色。山风巨大,蛮横地在耳边咆哮,盖住黏黏的口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