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我没有感觉了。”
温泽吓了一跳,盯着她的手问,“是不是瘫了?我妈说,瘫了会没有感觉。”
清淼说:“不知道,要不你打我一下试试?”
温泽掐了她一下。清淼皱眉,死了,她真没感觉了,不由露出着急的表情,“我的心跳没了。”
温泽摸上她心口,松了口气,“在跳的。”
“真的吗?”她怎么摸不出来?清淼试着去摸温泽的,“你也没有心跳了。”
温泽啐她,“我有的,别胡说。”说着自己摸自己,左右都压了压,还真摸不到了。
两个小孩在如雷的争辩声里,惊慌自己没了心跳。
清缈透过雕花立柱,扫见清粤又把摇摇球丢在了地上,于是跑下楼给她捡起来,又跑回二楼,继续刚刚的话题:“怎么办,我们没心跳了。”
温泽也惊吓,再次摸上她心口,惊奇道,“有了,有了。”
清淼摸摸,跑了一圈似乎真有了。但温泽没有。她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宣告:“温泽,你要死了。”
“胡说八道,老子才不会死呢。”但他真的害怕,使劲摸自己,还拉着清淼摸自己,可越喘得厉害,越摸不见心跳。
清淼看着他说,“疼可以让我找到心跳,你要不怕疼,可以试试。”
温泽苦脸迟疑,问怎么疼?
清淼把他的手搁在门边,交待他扒着别动,自外用力将门拉上,结果刚一碰上,皮肤都没挤压,这厮就没出息地嗷嗷叫唤。
她白他一眼,心里不屑,真是个娇气的小少爷。是以,促狭鬼清淼坏心,没松手,一脚抵住门框,倾斜身体用了点力道。
温泽他没想到清淼玩真的。她眯起眼睛死不松手的邪恶吓到了他。
疼痛附加恐惧,少爷逃脱后居然委屈流泪。
十指连心,太痛了。
清淼知道玩过了,面上挂不住地扯开话题,“你摸摸心跳呢。”
温泽的心跳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抽抽噎噎,小心摸着疼痛变形的手指,称要下去告诉妈妈。
清淼愣了,“为什么?”
“你打我!”
谁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是为了帮你找心跳!”
“你”温泽说不过她,但他知道清淼是故意的。
他对她已经够好了,他给她肉,给她糖,从来不在背后嘲笑她吃饭没教养,像条野狗,他帮了她那么多次,她还打他!她她她她她,压根儿就是《农夫与蛇》里的毒蛇。
温泽俊脸一冷,甩手要下楼。
清淼追上去拉住他,问他是不是要去告状?
温泽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怕了,多少有些得意,抽抽鼻子:“是。”
“你觉得我打你了?”清淼内心起计较打这个字。
“你没有吗?”温泽冲她哼哼。
小孩子的友谊,一会晴一会雨。刚刚还怕对方丢了心跳,此刻就已经刀戟相向。
清淼一股火冲上脑袋,想也没想,一巴掌抽上去,扇得温泽眼冒金星,“这才叫打你,你去告吧。”
“我对你那么好,你打我!”真打了!这次真打了!温泽不敢置信世界上有这种人。这一刻,走下楼都显得太慢,他气得想从楼上跳下去,掐死她。
二百五。清淼小跑下楼,无视这少爷的发狂。
巨大的愤怒的脚步声在木梯踏响。那是清淼不配发出来的脚步音量。
最后一节楼梯,她被杀气冲天的温泽拽住。
清淼不敢张扬,趁大人仍在争执,缩进楼梯的储物间,压低声音瞪他,“温泽,你对我好?你不也躲着我吗?你敢当着别人的面跟我玩吗?”
他好到哪里去呢?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与她说话,生怕脏了他的少爷身份。只是偶尔施舍她点情报,还要她念他好?
自己二百五,还当别人也二百五。
他在人前与她保持距离装作生人的样子,让她作呕。
“我”温泽的气焰消了一半,拽清淼的手明显松劲。
清淼不屑地撇嘴角,趁温泽那不开窍的笨脑筋转动,迅速甩了他,走到清粤旁边,再次捡起摇摇球。
清粤的小眉毛舒展,咯咯直笑。
清淼握住她软乎乎的小手,一边压制狂奔失控的心跳,一边暗暗咬牙,以后再不跟温家这些小孩玩了,没一个好东西。
清淼在惴惴不安里等了一晚,甚至掐肿了自己的手臂,做好装哭的准备,来个倒打一耙。
然临走时,大伯母眉头紧锁,一点没反应。
这晚,温泽枕着两道微隆的红痕,早早睡了。
但睡得很不踏实,失踪的心跳扑通扑通,敲锣打鼓,烦死他了。要是早点跳,也不至于挨这么多痛。他恨这没眼色的心跳。
温清淼很长时间没有和温泽讲话,也不算是故意的,只是没有机会。
原来,他站在那伙人中间,不主动靠近她,他们是不会有交集机会的。想到这里,清淼就后悔没有多抽他几个巴掌。
她可真稀罕看大少爷被她抽得哭哭啼啼。
她在温家干过的居上锋的事,目前为止,似乎就这么一件。
温松柏一家搬去华丽的三层半,算是第一个搬离温宅的温家人。
清粤则一天天长大。
小孩真是神,一天一个样。清淼看着她学步,说话,叫姐姐,敲钢琴,颇感神奇。
小清粤精神很脆弱,学琴枯燥,压力大,老师叹一个气,她都吓到夜尿,半夜湿被单会拉住清淼哭。
清淼帮她换上干净床单,哄她妈妈不会知道的。
清淼享受被人依赖,也享受给她擦屁股。
她甚至有段时间认为,自己和清粤会是最好的朋友,但这一关系到妹妹七岁截止。
老太太不再想着把清淼送走,开始找门路将她送出国。她说一次,武逐月挡一次,最终孩子成了大人争锋的刀枪剑戟。
清淼渐渐明白,老太太在乎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把她赶出去的这场胜利。四十岁丧夫,应对国家各项政策的改革剧变,独自撑起温家。她早不是一个普通女人了。她生活在硝烟里,习惯了战场的战斗氛围。
清淼六年级时,温家紧张的拉扯战以武逐月的割爱暂时划下休止符。温家分家,公司股份进行了明面上,也就是合同层面的切割。
武逐月买下一套中外合资的高级住宅,搬离温宅。
分家的起因是清粤的安全,实际是各个子女想单飞又怕吃亏的利益心。最后老太太拉不下脸,左右怪不到子女,气儿没地儿撒,只能咬牙称清淼威胁清粤安全,要把孙女带在身边。
天下五分后,小清粤成了战时诸侯上交的人质,暂居王宫,作为担保物抵押在奶奶身边,表示温松林的zhengzhi诚意,也作为一家人亲厚难分的幌子。
看,大家没有都离开,还有个可爱的宝宝陪着。
结束丛林生活,清淼许久才适应,逐渐拥有一整夜的好觉。
饶是如此,她依然习惯反锁房门,这一点爸爸妈妈都知道,不会在半夜打搅。打柜子时,她让工人将柜子打深,若是有人闯入,可以有隐蔽地点躲藏。
她记路很厉害,逢走过,必记住,学习也用功,成绩好到墙上贴满眼花缭乱的奖状。
刚搬离那段时间,清粤戒断反应,依恋旧事物,清淼会接到妹妹电话,与她黏糊糊说话,好像一切都没变,只是物理距离拉开。但很快,清粤加入了她们。
清淼清楚记得,两周后回家聚餐,清粤见到她笑也不笑,开始躲着走路。
清粤与表妹表哥手拉手,头凑头,一边斜眼看她一边皱眉头,露出温家人拥有的高贵表情。
那是她第一次在清粤脸上看到。
清淼笑意僵在嘴边,又很快自然地弯唇,一副淡淡的无所谓的样子。
妹妹长大了
清淼行尸走肉般游荡至二楼,于墙角蹲了好一会,等了好久,心跳一直没恢复,于是走到洗手间,将五指扒在门边,一脸麻木,准备用力摔门。
只是拉到一半,门背后突然冒出一道力量与之对抗。
清淼心下一惊,与那人同时松手,力的作用下,门惯性反弹,反把那头的人砸出了哐啷的大响动。
“你大爷。”
是温泽。他的翻盖手机掉在了地上。
这厮刚要骂骂咧咧,见是清淼又立马闭嘴,皱眉看了她扒门的手:“你不会又要自虐吧。”
清淼没理他,心烦意乱地往另一头走。
那头有个小阳台,以前堆杂物,不见天光,后来大家陆续搬走,东西也顺便被清掉。
此刻通过半开的阳台门,可以看到大片正在动工的土地。
“喂!”
“温清淼!”
“你很拽是不是!”
“你说,你在学校为什么不理我?”
牛哇,他们初二都知道,初一有个叫温清淼的,漂亮温柔人见人笑,就是他妈对他冷脸。他们名字差那么多,没人知道她是他亲戚。同学还打趣他,这女的对你有意思,不然为什么就不对你笑。
温泽当时就想揍人。他想告诉这帮二百五,这女的有病,有大病。
清淼完全屏蔽,只想找到心跳。她想要很厉害的疼痛,猛一下,刺得她龇牙咧嘴,再慢慢舒缓,释放掉心里的失落和慌张。
她在阳台尽头找到扇门,烦躁地一掼。
“喂!温清淼!”哐的一声,“我他么”
这厮自己伸手挡门,还叫得贼响。
清淼在他的叫嚷里退至阳台,皱眉嫌弃:“是你自己伸手的,别冤枉我。”
“你”这个女的真的有病。
她听他呼哧带喘,似乎很痛,皱着眉头硬挤出关心:“疼吗?”
因为着急失措,她确实下了狠劲儿。
“你说呢?”温泽声音哑哑的,像感冒了,也像小提琴没上松香。
他手捏着拳头,小臂充血,一道猩红清晰可见。
清淼看清伤处,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手臂那个地方不怎么疼。”
温泽翻了个白眼,“不疼你试试!”
清淼真伸手了。温泽顺势拽过她的手,将袖子往上一撸,果不其然,她的手臂上有一道门缝夹击的淤痕。
他嫌弃地后退半步,“温清淼,你真的自虐。”
“你想多了。”清淼甩开他。她才不会自虐呢,她最爱自己。
“上次国旗下讲话,我看到你急着跑进厕所,是不是找痛去了?”
“你想多了。”
“那你去干吗了?五秒钟,洗个手都不够,进去的时候眉头紧锁,出来就神色自若,你去拜佛了啊?”他问。
清淼木着脸,想了想,“我心跳丢了。”
“怎么丢的?”
她不说话。
“被清粤白了两眼就丢了?一个屁也不懂的丫头片子,你跟她的主意转?”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清粤的变化。明显是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这都是他玩剩的。这帮小孩,就喜欢站队。
清淼咬住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给你找回来?”他斜睨她。
清淼皱眉,“什么?”
下一秒,一巴掌抽了上来,扇得温清淼直接摔在了地上。她有好一会没看见东西,接着四下才渐渐清明。
温泽手心火辣辣的,心中大爽:“温清淼!你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还没得意完,温清淼一把将他扑倒在地,掐住他的脖颈咬牙切齿:“你二百五啊,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
等会下楼,怎么交待啊!
这人快十五了,怎么还是个二百五!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点什么的,太晚了,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