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竭力压下内心的震惊与慌乱,转身匆忙进了内室,并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颤抖着手,挑亮烛火,又仔细将信看了几遍,直到每个字都熟记于心,这才就着烛火将其点燃。手心里已是一层薄汗,信纸在手里颤抖着,几欲拿不稳,心不在焉之际,差点烧着手指。
我慌忙扔下剩下的一角,这一角顺势飘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几番,这才渐渐熄灭。燃烧殆尽的纸上隐约透出的一个“敬”字让我触目惊心。
这信不是别人,正是梁文敬亲自写来,并没有盖上朱玺天子宝印,只是落款的时候注了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宛如小时候我跟在他后面“敬皇兄”长、“敬皇兄”短叫的那样。
方才余热里,那“敬”字几乎被燃尽,只剩下一半隐约可辨。
怔怔看着地上燃烧殆尽的一角,不免心惊肉跳。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情绪翻涌而上,百般纠结中,顿感浑身无力。
我缓缓俯下身去,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捻起地上的未燃尽的那角,终究是小心扔进了烛火里,直至其在“毕剥”的烛芯中化作灰烬……
怔怔望着快要燃尽的烛火,我颓然坐下。自己,先前终究是低估了梁文敬的野心。他对柔然的内政纷争看得比誰都透彻,分析地比谁都彻底。
我不知道梁文敬是如何得知这些的,但是,字字句句表面波澜不惊,却是犀利无比。
原本三分天下,如今其中两方合二为一,灭掉另一方后,接下来的便就是“一山如何容两虎”。
而自己,一直天真地以为梁文敬灭掉高昌,与柔然平分疆土后,便会和睦相处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如今,梁文敬竟提到柔然会“自行内乱”。
“自行内乱?”我喃喃自语道。这也才真正明白为何乌洛有一次自王宫归来后双眉紧锁,思虑沉沉;见我上前为其轻拂去肩上之尘的时候,竟是长叹一声,“内忧外患哪……”
彼时的自己听后心里只是“咯噔”一下,便引开话题,自己实在不愿去多想一分关于朝政之事,只想平平静静过几天日子。至于乌洛所说的“外患”,我下意识地想当然是大梁,但是,毕竟双方在攻打高昌的时候都是费精力不小,大梁即使是所谓的“外患”,想来亦不是眼前该操心的事。
犹记得乌洛说此话的时候,眼眸深深看我,而我,察觉到后只对视一眼便平静移开目光。转身之际,一丝苍凉涌上心头。
烛火已是燃尽,长窗的风吹进来,火苗摇晃了几下后,“扑”一下,彻底熄灭。内室里顿时一片昏暗,看什么都影影绰绰。
梁文敬书信里看得很透,国师雍加斯反叛之心由来已久,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绝不会放弃轻易放弃儿子的王位。一旦车吉安回朝,便是国师雍加斯谋反之时。只是,国师雍加斯一直在等待的理由还有一个,那便是其女儿纳彩珠。而正是这步棋,才使得国相斛律齐与达簿干阿茹夫人的险胜一招……梁文敬虽是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却是清楚,历来王储之争,从无中立一说。何况乌洛是柔然汗国第一王爷,不管他偏向于誰,都将是一方胜出一筹的砝码。
只是,无形中,乌洛早已站在了一方……
想到此,我不由痛苦掩面,若真是如此,一个“内乱”便足以让柔然元气大伤,甚至陷入灭顶之灾,何须“外患”呢?
我不由仰天长叹一声,难道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