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洛进门时,裹挟着一阵冷风进来,书房内原本温暖的气息瞬间被一阵巨大的寒冷冲散,连我感到阵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而端坐在椅子上的国相斛律齐却是纹丝不动,任凭进来的冷风卷起他的长衫簌簌而动。烛火摇晃之际,我却看清了这位独臂国相的面目。
紫色貂皮大氅之下,一身簇新的蓝色蟒缎长袍,头戴银丝缎旱獭皮毛冠,一支鲜艳的凤羽昂然之上,在吹进的冷风里摇动。清瘦的面庞上唯有那双眸子里射出的锐利光芒昭示着眼前这个单看外表其貌不扬的人沉稳和睿智。
乌洛见到国相后并未疾言厉色,径直在书房正中的紫檀雕花大椅上坐定,这才淡淡道,“深夜叨扰国相,实乃刻不容缓……”
斛律齐容色微动,开口声音浑厚却是沙哑,“不敢,老臣深感惭愧,特赶来向王爷请罪。”
“且慢。”乌洛沉吟一会,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良久才转头冷然道,“本王一向对国相大人治理大军后方井井有条而钦佩有余,如今竟是军需御寒衣物出现此等大事……可惜了这些即将回家团聚的将士们 ……”
乌洛眸光一闪,面庞凛冽,语气亦不觉严厉了起来,“国相大人预备如何做?”
斛律齐眼神掠过站在乌洛身边的我,沉声道,“老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三日内给予王爷一个交代。”
“不——”乌洛回转身,冷冷道,“此番是给那些屈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毕竟是两朝国相了,斛律齐老脸微红,有些挂不住,他点点头,“老臣这就去向大汗请罪。”
乌洛双眸凝视斛律齐,微微颔首。
随即进来四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上前稳稳抬起斛律齐所坐的藤椅,我这才发现,原来国相斛律齐已不能自行行走,方才是坐在藤椅上被抬来。
斛律齐临走之时,微侧头看我一眼,只这一眼,精光毕现,意味深长。
我不明所以,只微笑应对。
斛律齐脸色一沉,对乌洛双拳一抱道,“老臣告退。”
几个侍卫抬着斛律齐出了书房,斛律单同行礼后亦随之告退。
风越刮越大,斛律齐出门的的瞬间,一阵狂风迎面而来,竟吹得沉沉的云锦帷幕下角飞扬,连桌上的烛火亦被吹灭,书房内瞬间陷入了黑暗。
廊前的水红绢灯在狂风里乱晃,连带着烛火一明一灭,偶尔被风吹起的微弱亮光划过站在书房门口的乌洛脸上,映出他脸上的阴沉。我与乌洛并肩而站,抵不过大风的凌厉如刀割,我裹紧雪白的狐皮大氅,转眸看向乌洛。
乌洛侧头看向我,将我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抿到耳后,唇角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国相斛律齐得知王妃治好了大汗的病症,对王妃甚是佩服。”
我微一愣,一时拿不准乌洛话里的意思,只迂回答道,“大汗乃上天之子,**保佑,臣妾只是凑巧而已——”
乌洛并未言语,只是笑笑。
他转眸望着远处茫茫漆黑一片,负手站立风中半晌,这才淡然道,“车吉安行事一向谨慎,只是不知道这次为何犯起糊涂?”
我默然。
车吉安自幼饱读兵书,熟悉兵法,满腔报国之志,苦于无为国尽忠之处。此番随军出征,英勇杀敌,为柔然立下赫赫战功,只等回朝之后便封官晋爵,未来更是一片坦途,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