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见过锦衣的未婚夫?”
临风点头,面无表情地道:“就是那个叫张昭的秀才,有几分清秀,但却算不得男人。”
美景挑眉:“此话怎讲?”
“他父母双亡,堂堂男儿也不想办法自己过活,全靠锦衣养着。”提起那人,临风便有些不悦:“就算是要读书,也大有一边读书一边干活谋生的人在,他就是觉得锦衣好欺负,所以什么都要靠她,只晓得说什么等当了状元一定回来娶她,却从来不知道心疼锦衣。”
听着这些话,美景觉得她也不必问他喜不喜欢锦衣了。都说到这个地步,配上语气和表情,她再问也是太多余。
叹了口气,美景道:“女人都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不管真不真实,能满足自己的幻想就成。等进京了,咱们就去看看那个张昭到底如何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再给锦衣找找退路。”
临风点头,像是在想事情,眼睛盯着地面就没移开过。
美景也没多打扰他,转身就回到宋凉臣身边。
自从出门,锦衣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她的包袱里只有两件衣裳和几个铜板,美景是看过的。同为一等丫鬟,锦衣的吃穿用度都比玉食拮据了不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这样开心。
想起最开始她们相识,锦衣打赌拿出来的那一个铜板,美景叹了口气。
宋凉臣侧眼看她,微微挑眉:“怎么了?”
“妾身是觉得锦衣真伟大。”她道:“可是伟大得有点傻,人家什么都不用做,就用几句甜言蜜语,就让她付出这么多。”
宋凉臣笑了笑:“女人为男人付出,不是正常的么?许多可歌可泣的传说里,女子都是情深一片,这样才能感动人。”
美景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古怪:“感动了别人,那她自己呢?”
“嗯?”他不解:“她自己怎么了?不也是挺好的么?被后人歌颂。”
“也就只有歌颂而已,日子过得该有多苦,怕是自己才知道。”美景撇嘴:“王爷听过王宝钏的故事么?”
宋凉臣摇头:“说来听听。”
“相传她是高门之女,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薛平贵,守在寒窑里十八年,就为了盼得夫婿在军中有出息。后人对她的评价可高了,守候丈夫,一个贵门女子吃了十八年的苦。”
“这不挺好的么?”他扭头继续看书:“值得后世赞扬。”
美景挑眉:“可是结局,是她的丈夫回来了,却另娶娇妻。接她去府里团聚,只十八天之后,王宝钏就死了。”
宋凉臣一愣,皱眉:“怎么会这样?”
十八年的守候,就换来短短的十八天么?
“王爷觉得,女子无私的付出,当真就是应该的么?”美景道:“就算说我离经叛道也好,说我不遵女训也罢,妾身觉得,王宝钏真是太傻了,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选择听父母的话,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的。”
当下都歌颂女子无私是德,为夫付出一切也是德,导致许多傻姑娘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往男人的甜言蜜语陷阱里跳,真正被歌颂的没几个,一辈子生不如死的倒是有不少。
“所以你觉得,女子付出多少,男子也必须跟着付出多少,才算公平吗?”宋凉臣深深地看着她:“这也太霸道了。”
沈美景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地道:“不是说非要对方也付出多少才算公平,也有人一开始什么也给不了的,但是至少不要把对方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的吧?”
马车轱辘辘地前行,宋凉臣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捏了捏她:“你这人的想法真是太奇怪了,这话跟我说说便罢,说出去,我怕你被人骂。”
泄气地靠在车壁上,美景问:“为什么女儿就一定不如男子呢?要是有一天大家地位都一样,那该多好。”
“你以前是被人惯坏了吧?”宋凉臣哭笑不得地道:“陌桑也允你这样胡说八道?”
“他跟我观念是一样的。”美景骄傲地挺了挺胸:“师父也觉得人生而平等,不过分工不同,女子不该附属男子之下。”
果然是什么样的师父有什么样的徒弟,宋凉臣摇头:“该不会就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想法,许家才那般排斥你的吧?”
“怎么会!”美景不服气地道:“这些话我也就给三个人说过,子衿当初也是十分同意的,他……”
话卡在了喉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名字,美景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怎么不由自主的,子衿两个字就说出了口。
抬眼看了看旁边的人,宋凉臣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不见了,一双眼平静地看着她:“他怎么了?继续说啊,我也想听听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