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于残忍,是不是想要因此而杀了我?”野人蛮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平静,盯着张忆问。
张忆沉默。说实话,他真的想要出手结果了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他不想多管闲事,但杀人食肉,无异于畜生茹毛饮血,这种人只看重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没有什么道德底线,留着是个祸患。相比而言,嗜血三娇虽然被冠以天下第一魔头,但他却从未听说过她们对普通老百姓动过手。
“而今天下太平,一片盛况,并非战乱之际难以温饱。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杀人饮血,再食人肉,未免太过。须知,就算是豺狼虎豹,也不会食同类之肉。但我想你如此,定然其中有些根由,不知道可否一说?”想了想,张忆还是决定先听听对方怎么说。
“你真要听?”野人蛮目光炯炯的看着张忆。
张忆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壶,又为他续了一杯茶。
“其实,我说我也不愿意那样做,你信吗?”野人蛮盯着张忆自嘲一笑道。
“信,为什么不信?”张忆一脸认真的道。
野人蛮一愣,他本是随意一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选择了相信。可他仔细看了半天,却没有从张忆的脸上看出丝毫其他的色彩,不禁心中一涩。最终他选择了打开话匣子。道:
“二十多年前,我以杀猪卖肉为生,日子虽然过得并不富有,却很圆满。那时天下大乱,纷争不断,但却并没有影响到我,算的上是一方极乐。不久之后,我还娶妻生子,日子过的更加安逸。本以为上天一直会如此眷顾我,可直到有一天来了一群蒙古兵。他们不仅抢走了我所有的肉与钱财,还要抓我去充军,我自然是百般不肯。可身在乱世,又怎么可能真的独善其身?他们见我不肯就范,一怒之下直接就要对我们一家痛下杀手。”
张忆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出声打断。正如野人蛮自己所说,生逢乱世,又怎么可能真的独善其身?抓兵抢粮甚至是抢女人的事在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这都是军律不严,统兵无方而造成的。否则,前朝若真的治军严明,天下一心,统治者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又怎么可能被天下群豪共起而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即将成为那些大兵刀下的亡魂时,一个大英雄从天而降,将我一家救下,而且轻而易举就杀的那些大兵丢盔弃甲,大败而逃。他就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威风凛凛,无比伟岸。
老子虽然不识字,但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自然要对人家加以感谢吧?”
张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还枉为人。这野人蛮虽然凶性暴戾,却也懂得感恩图报,这算是难能可贵了。
“可是……”野人蛮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扭曲,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茶水四溅,茶杯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粘满了茶桌。
张忆忍不住剑眉一挑。以野人蛮的功力,只需要运转功力轻轻一震,他手中的茶杯便会化为一堆碎片而不可能伤到他的手掌分毫。可现在,他竟然没有动力丝毫内力,一把捏碎了茶杯,可想而知他内心深处是如何的愤恨。这一切完全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说他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都玷污了畜生这个词。就在酒足饭饱之后,我心中的英雄,在我心中,与山一般伟岸提齐高的大恩人,竟然当着我的面对我的妻子施以暴行。”说着,野人蛮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如同蒲扇一样的大手对着眼前一掌狠狠的拍下。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眼前有百年红木打造而成的茶桌瞬间化成一堆碎屑散落一地。桌上的其他茶具也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张忆忍不住紧攥了一下拳头,他盯着双目赤红如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这个汉子久久未语。此刻的野人蛮想吃一头发怒到狂的雄狮,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过了好一会,野人蛮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努力地睁大了一双铜铃大眼,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不让眼中打圈的泪水落下,他的声音略带哽咽,继续道:
“男子汉大丈,虽然知道不可能是那畜生的对手,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受辱而无动于衷?我随手提起往日用来杀猪的刀,对着他的后背就狠狠的刺了过去。嘿嘿……”说着,野人蛮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意。眼中也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张忆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要只是如此,倒是怪不得野人蛮。就算是换做自己,也绝不可能放过。饮血食肉方能解恨。应该也就是如此,才成就了他赫赫凶名,也从而种下心魔。但野人蛮接下来的话却让张忆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过于简单了。
“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畜生。纵然是背对着我,而且我手中有武器,也没办法与他相提并论。他头也没有回,只是反手轻轻一掌,便将我打的倒飞出去,砸塌了房门,伤重的再难起身。周围的邻居听见声响全都围了上来,我向他们呼救,希望他们都能救我的妻子出水深火热之中,哪怕只是出声一下,老子也会记得他们的好。
可是没有,足足数十人,他们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人性冷暖方自知,他们那些人往日有困难时,哪一个没有被我帮助过?那些平日里与我称兄道弟的邻里朋友,哪一个没有被我帮助过?他们找我借钱,我与妻儿吃糠咽菜,也要为他们筹得金银。他们谁家的人病了,老子丢下自己的肉铺背着到十里之外去看郎中。每逢过节,老子都会给他们每家送上几斤肉,从来没有收取过分文。可是等到我的家人真正危难时,他们却都如此淡然以对,怎能让人心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