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支起床桌,打开保温桶,把粥盛出来,就是最简单的白粥,他现在还不敢给沈放吃太杂的东西。
沈放看着放到眼前的粥,又开始思考该用哪只手拿勺子,才刚展开的眉头再次皱起。
“叔叔?”沈清池疑惑地看着他,“没胃口?”
“你喂我吧,”沈放说,“你不是说会照顾人吗,喂我吃饭算不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沈清池瞄了一眼他的手,“右手也不能用吗?”
沈放沉默。
这孩子果然怪敏锐的。
他无奈叹气,用自己的手搭住了沈清池的手。
沈清池感觉到他指尖微凉,忍不住想给他捂捂,然而他自己的手也不暖和。
紧接着,他感觉到施加在手上的力度,那力度非常轻微,沈放却好像已经很用力想要握住他的手。
沈清池明白了什么,不禁心中一惊:“你……”
“使不上劲。”沈放放弃了,这种不听使唤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上一次还是在六年前,熟悉的滋味卷土重来,让他有些烦躁。
沈清池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挫败感,连忙安抚他道:“可能过些天就好了,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沈放没吭声。
沈清池想起什么来,又说:“哦对了,之前我跟苏老板说了药的事,她说买到了,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海关,再过两天就能送来了。”
沈放完全不知道这事:“什么药?”
“就是修复神经的药。”
沈放听了,表示不抱希望:“我又不是没用过。”
“不一样的,”沈清池解释道,“苏老板说,是近几年才投入市场的新药,你六年前肯定没用过,都六年过去了,医学肯定也有进步对吧,试试总没坏处。”
沈放无奈。
很快,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不是刚刚才告诉你这件事,你什么时候跟苏亭说的?”
“啊……”沈清池一不留神暴露了什么,“不是这次,是之前你说你神经痛,又不肯去医院治,我就私下里问了苏老板,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搞到些比较有效的药来。”
沈放愣了一下。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具体是什么时间?”
“大概……刚开学的时候吧。”
刚开学的时候……
他忽然笑了,笑声中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片刻他停了下来:“抱歉。”
沈清池疑惑不解。
“我以为你并不在乎我,”沈放觉得胸口更闷了,他捂住嘴,低低地咳了几声,“以为你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才实施了这样的计划,但事实证明,我好像做错了。”
如果沈清池一直都在乎他,那么他所做的这一切,就不是保护,而是伤害。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说。
“早点告诉你,你就不这么做了吗?”
从沈放醒来到现在,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去提那件事,沈清池甚至已经决定好,如果沈放不主动开口,那么他就什么都不问。
现在沈放先开口了。
二十天来所积攒的所有情绪便顺着这根细细的引线点燃,他反问了沈放,并说:“我真的很生气。”
他将五指收紧,用力攥住了对方的手:“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封遗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沈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就算我不喜欢你,不在乎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这种事了吗?你为我铺好了路,那你自己呢?你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最后换来的结果,就是自我牺牲吗?”
他越说越来气,心里想着沈放不愧也是沈家人,做事同样极端,一时间数落的话像倒豆子一样滔滔不绝:“我有说过我需要你为我铺路吗?我有说过想继承你的遗产吗?你强行把这些东西塞给我,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沈放看他气得火冒三丈,心里竟有些开心,一时头脑发热,问出了之前在苏亭那里没有问出口的话:“如果我死了,你会记我一辈子吗?”
沈清池一怔:“什么?”
随后他反应过来了——沈放这是觉得他不喜欢他,还骗了他这么久,不甘心,想着就算得不到他的爱,也要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是以“死亡”这样的方式?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爱情观!
他瞬间炸了,用力往对方身上一扑,直接将他扑倒,怒道:“沈放!”
“呃……”沈放后背撞在床上,胸腔受到冲击,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可内心竟是愉快的,居然还笑得出来,咳嗽着说,“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比我想象的要……咳……要高一些。”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不喜欢你了!”
“我信,我信……”沈放不停咳嗽,“太疼了,快下来,饶了我吧。”
沈清池这才从他身上起来,生气地说:“还敢不敢?”
“不敢了,”沈放大口呼吸,断断续续地吐着字,“那你也……不准拿着我的遗产,去找……咳……别的叔叔。”
沈清池:“……”
不是说没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