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瞥了跪在地上受罚的卓明月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问:“贵妃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娉婷不在意的说:“这个女人目无王法,以下犯上,本宫正在教她做人。”
长公主微微皱眉,“据我所知,白二小姐的母亲,不久之前得了皇上亲封的诰命。”
“按照我凤朝律例,就算你有贵妃之尊,也不该对诰命夫人行如此大刑。”
“奉劝娘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分。”
楚娉婷面露不悦,“姑母显少与本宫来往,如今难得进宫一趟,竟是为此人求情而来么?”
长公主勾了勾唇,“求不求情倒在其次,身为凤朝皇族血脉,我有义务,也有责任维护好朝廷平衡。”
“娘娘,你要知道,白二小姐如今在凤朝的地位很不一般。”“她数次帮朝廷解决麻烦,无论皇上还是朝廷诸位大臣,皆对白二小姐刮目相看。”
“可你却背着白二小姐,用这种伤人尊严的方式,不留情面的为难她母亲。”
“一旦白二小姐知晓之后将事情闹大,后果是什么,咱们谁都无法预测。”
“还请娘娘三思而行,切莫为了个人恩怨而因小失大。”
楚娉婷心有不甘的问:“若本宫今日执意要责罚此人呢?”
长公主此时也变了脸色,“那我只能请皇上出来,来为今日之事主持公道。”
果然,当长公主搬出皇上时,楚娉婷眼底浮出一丝忌惮。
见楚贵妃不再多言,长公主冲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她而来的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膝盖受伤的卓明月从地上扶起。
起身时,长公主看到卓明月两腿处已被鲜血染红,可想而知,她伤得该有多重。
她皱起眉头,不悦的看向楚娉婷。
“贵妃娘娘,别怪我没提醒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样斩断自己的退路,恐怕日后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楚娉婷傲慢的扬起下巴,“本宫贵为一朝贵妃,她白洛筝再有本事,还能闯进皇宫杀了本宫不成?本宫倒想看看,她会将本宫如何?”
长公主看楚娉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思及此,长公主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便带着卓明月离开了忘忧宫。
清晨天没亮,就与梁红歌拉着飞凤营去野外训练的白洛筝,接到母亲被楚贵妃责打的消息时,卓明月已经在长公主的力保之下被救了出来。两人匆匆赶回家门,就见屋内乱成一团。
双儿和彩玉忙着为夫人处理伤口。
早二人回家一步的简柔正在向长公主打听事情的经过。
白洛筝的出现,让所有的人都找到了主心骨。
双儿快步朝这边走来,一边哭,一边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小姐,这次多亏长公主帮忙,才把夫人从鬼门关中救了出来。”
回想当时发生的种种,双儿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夫人被宫里的太监带走之后,她与彩玉四处寻找小姐的踪迹。
也不知小姐去了何处,连军营也不见小姐的踪影。幸亏在走投无路时遇到了宇文泽,才帮夫人避开一难。
白洛筝暂时按下心中的焦急,恭恭敬敬给救了自己娘亲一命的长公主行了大礼。
“长公主今日救命之恩,洛筝来日必涌泉相报。”
长公主连忙扶起白洛筝,“二小姐不必多礼,能够帮你是我之幸,快去看看你母亲吧,她所受责罚虽不致命,也要好生调养些时日方可恢复。”
拍了拍白洛筝单薄的肩膀,长公主语重心长的说:“忽然发生这种变故,我知道你心中悲愤至极。”
“那楚家姐弟敢如此嚣张,背后有手握重兵权的定远王撑腰做主。”
“真刀真枪你或许不怕,却不得不提防心怀恶念之人躲在暗处搞鬼。”“且听我一句劝,在变得足够强大之前,谨慎行之,切莫冲动,才能保你母女二人平安无事。”
白洛筝默默点头,“长公主这番教诲,我必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见白洛筝小小年纪却要面临来自四面八方的算计与磨难,长公主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你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宇文泽吧。”
“得知你家中出了变故,他跪求我一定要摆平此事。”
“我早已退离朝廷纷争,本来不想招惹是非,奈何宇文泽苦苦相求,还拿性命威胁于我……”
说到这里,长公主苦笑一声:“难得我那儿子这般痴情,可惜,你与泽儿有缘无分。”
“他当日在大婚之时有负于你,如今不计代价帮你一回,你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打今日起,就算扯平了。”
白洛筝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想到在她最无助之时,出手帮她的,居然是数次被她欺负和刁难的宇文泽。
心里生出一丝愧意,白洛筝发自肺腑的说:“长公主,我从未怪过宇文泽。”
“诚如你所言,我与他之间有缘无分。”
“此次他肯不计前嫌江湖救急,日后若有需要之时,我必十倍百倍报答回去。”
长公主微微一笑,“那我这个当母亲的,便替泽儿谢谢你了。”
寒暄过后,长公主起身告辞。
白洛筝让简柔帮忙送客,长公主一走,她迫不及待的过去查看母亲的伤势。
那楚娉婷果然狠毒,在她的授意之下,卓明月被折磨得几乎不见人形。
左右双颊被板子打得破裂红肿,连牙齿都有松动的痕迹。
最让白洛筝不忍目睹的是,卓明月的两只膝盖,被杯碗碎片扎得血肉模糊,上面还残留着瓷器残渣。
明明受伤的人是卓明月,她却在剧痛的折磨下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女儿,“都是皮外伤,将养几天就会痊愈。”
“筝儿,快别哭了,娘真的没事,就是这张脸丑了一点,短时间内怕是不便外出见人。”
白洛筝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娘,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中永远都是最美的。”
她从彩玉手中接过药膏,动作缓慢的在母亲受伤的地方轻轻涂抹。梁红歌看出她涂药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心下不忍,柔声说道:“筝儿,你累了一天,给义母上药的差事还是我来吧。”
白洛筝固执的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
她强行忍住心中的悲愤,一点一点将扎在母亲膝盖里的陶瓷碎片取了出来。
从头到尾,卓明月声都没吭,默默忍受着上药和包扎带来的双重折磨。
她知道筝儿为了不让自己疼,动作已经非常小心。
可上药的过程如同受刑,不但卓明月忍得满头大汗。
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过程中一次又一次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当伤口全部包扎完毕,忍耐到极致的卓明月已经累得没了力气。白洛筝小心翼翼的将浑身上伤的母亲扶躺在床上,轻轻为她盖好被子,又用丝帕擦去她额头的汗水。
“娘,天色不早,你安心睡吧。明天醒来后,一切苦难都会消失。”
正昏昏欲睡之时,卓明月猛然睁眼。
她一手拉住即将离去的白洛筝,脸上尽是一片忧色,“筝儿,答应我,别为了一时冲动,去做傻事。”
白洛筝冲卓明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吧娘,我清醒得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喝了药的卓明月实在困得紧,在白洛筝一次又一次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做傻事时,终于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梁红歌和简柔都很担心白洛筝现在的心理状况。未等二人开口规劝,白洛筝冲二人摆摆手,“忙了一天,我有些累了,你们也都回房各自休息吧。”
简柔或许不知内情,梁红歌却知道白洛筝今日有多辛苦。
为了让飞凤营成为凤朝最强的军队,筝儿近日早出晚归,亲自带着众人去野外训练。
没想到她兢兢业业为朝廷流血流汗,那楚贵妃竟然在背后搞这种下流之事。
简柔还想再劝几句,被梁红歌伸手拦住。
“筝儿累了,让她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等明日再说也不迟。”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白洛筝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屋内坐着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内日前让她暂时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的赵璟。
两人四目对视良久。赵璟起身,径自开口:“你家里变故,本王已经听说了。”
白洛筝点点头,“难为王爷日理万机,还时刻留意我家的事情,真是辛苦了。”
赵璟并未理会她话中的讥讽,“本王可以帮你什么?”
白洛筝瞥了他一眼,“什么忙都肯帮?”
赵璟说:“只要不闹出人命,一切后果,都有本王兜着。”
白洛筝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咄咄逼人的问:“如果我偏要闹出人命呢?”
见赵璟不再吭声,白洛筝迅速敛去周身的杀气,换上一张甜美的笑脸,“我方才同你开玩笑的。”
赵璟显然不信她这番说词,“筝儿,本王知道你心里不快活……”
白洛筝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从柜子中翻出一坛酒,在赵璟面前晃了晃,“喝两杯?”
明知道白洛筝笑容背后藏满了心机,赵璟还是无法抗拒这张笑脸。
点了点头,与她相对而坐。
白洛筝各自为两人的杯子倒满了酒,边倒边说:“这是我娘年前酿的梅子酒,味道不错,可惜酿得不多,如今只剩下这一坛,还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正好拿它来招待王爷。”
将倒好的梅子酒推到赵璟面前,“快尝尝味道如何。”
赵璟端起酒杯浅尝一口,甘甜而醇美,让人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赵璟发自内心的夸赞,“果然是好酒。”
白洛筝说:“王爷若喜欢,等我娘身子好利索了,我让她多酿一些,给王府送去。”
赵璟的心情有些发堵,面带愧疚的说:“是本王疏乎,才让你母亲遭遇今日不幸。”白洛筝摆摆手,“我家发生这种变故,与王爷有什么关系呢。”
“长公主方才来过,且教训得很对,在我羽翼未丰之前,行事实在不该如此高调。”
她灌了半杯酒,叹息的说道:“是我妄自尊大、目中无人,才连累家人落到这般地步。”
“皇权可畏,岂是我等肖小之辈敢肆意折辱。”
“我只叹不能替母受过,害得我娘凭白受到这样的折磨。”
赵璟正色道:“本王初衷不改,愿意帮你讨回公道。”
白洛筝笑得一脸纯善,“王爷有这份心,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至于公道,讨不起,也不敢讨。”
“人家毕竟是一朝贵妃,身后有皇上和楚家给她撑腰。”“而我,与永宁侯断决关系后,身份不过是一介平民。”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究,穷不与富斗。”
“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我还是消停一些,别给家人惹麻烦了。”
赵璟越听越觉得不对,“筝儿,你不必在本王面前掩饰自己。”
白洛筝瞥他一眼,“王爷多心了,人总要在尝过教训之后学会成长。”
“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我还一意孤行,等于将身边的亲人往死路上逼。”
“就算我不怕死,也不能自私的把亲人和朋友拉下来与我陪葬不是。”
见赵璟一脸欲言又止,白洛筝又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难得王爷今日有空陪我喝酒,来,再走一个。”赵璟虽说不是千杯不醉,区区几杯梅子酒,还不至于让他招架不住。
也不知是不是这梅子酒的后劲儿特别大,三杯下肚,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喝完第四杯,赵璟已经醉得不醒人世。
见他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白洛筝一扫方才的恭谨怯懦,眼底浮出浓浓的杀意。
楚娉婷,你我之间的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呢。
忘忧宫内,沉浸在睡梦中的楚娉婷猛然之间睁开了双眼。
外面的月色顺着窗口洒进房间,给原本漆黑的寝殿带来丝丝光亮。
她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的画面不太美好,她被噩梦惊醒了。
“青曼……”喉咙干涩的楚娉婷对着殿外喊了一声。
可回应她的,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今天晚上是青曼轮值,这个死丫头却对自己的召唤无动于衷。
楚娉婷心下懊恼,拔高声音又喊了一声:“青曼,本宫渴了,给本宫倒水。”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无声的沉寂。
奇怪,殿外怎么能没人呢?
楚娉婷又对着门口的方向接连喊了好几声,果然没有半人应答。
正这时,迎面走来一道黑影,手中拎着一只茶壶,递到楚娉婷面前。
“娘娘,口渴了是吗,来,先喝点水。”
楚娉婷被吓了一跳。
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黑影绝对不是在她身边伺候的青曼。
楚娉婷色厉内荏的问:“你,你是谁?”
那人说话的气势不容反抗,加重语气道:“贵妃娘娘,你不是渴了么,我让你喝水,你为什么不喝?”
楚娉婷很快便认出了此人的声音,怒气也在一瞬之间窜至心头。
“白洛筝,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皇宫,你可知这种行为该当何罪?”
黑暗中传来一阵低笑,只见黑影挥起手臂。
顷刻间,原本黑暗的房间光明一片。
楚娉婷渐渐看清眼前这个黑衣人,不是白洛筝还会是谁。
白洛筝粗暴地揪住楚娉婷的头发,力道之大,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的头皮给揪下来。
楚娉婷疼得失声尖叫,嘴巴张开时,白洛筝趁机将准备好的茶壶壶嘴狠狠塞到她的嘴巴里。
白洛筝动作凶狠,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温柔,“贵妃娘娘,来,我伺候您先喝点水。”
说着,她将壶里的水一股脑的灌到楚娉婷的嘴巴里。
一股刺鼻的屎尿味道呛得楚娉婷满脸通红,眼泪直流。
她徒劳地挥舞着双手,试图逃开白洛筝的束缚。
白洛筝岂会如她所愿,直到将满满一大茶壶的污物全部灌进楚娉婷的嘴巴里,才笑容满笑的将壶甩开。
她好脾气的问:“贵妃娘娘,这茶,好喝吗?”
楚娉婷趴在床边呕吐不止,声嘶力竭的问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白洛筝乖乖巧巧的回道:“我们家茅房里掏出来的粪便,还新鲜热乎着呢,保证营养丰富,童叟无欺。”
楚娉婷快要被她气疯了,指着白洛筝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我乃当朝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