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郑重其事,搞得颜汐倒是红了脸。自从边贸之事,两人各自忙碌,此时厅中无人,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都生出一种静默相伴的意思,不由靠在一起发了会儿呆。
直到听到外面枯枝落地的声音,颜汐回过神,“丁显还等着你见他呢。”
刘衡揽着颜汐的肩膀,“夫人最近辛苦了,人都清减了,要好好补补。”
颜汐目送他到前院去见丁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自己清减了,他又何尝不是瘦了?
开边贸,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要为人先,压力也是显而易见的。
卫城虽然下了口谕,说不给刘衡压力。可是,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刘衡怎么可能没有压力呢?
商镇还未建成时,多少次午夜梦回,她发现身边空着的床铺已经冷了,刘衡正在书房中挑灯夜读。他不懂商贸之事,也不知道关外情形,就从所有能找到的游记、州志甚至公文中学习外邦之事,学习各种财货之术,甚至,还不惜找吉祥和如意问账房记账之法。
皇帝金口玉言,一年为期,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也就是说,从今年八月,到明年八月,这一年里,刘衡得做出点成效来,才能不负皇恩。若是没有什么起色,就算卫城不怪罪,朝廷里的弹劾只怕也会将刘衡压垮,他的仕途,只怕也就要就此止步了。
刘衡胸怀大志,想要治国平天下,想要真切地做出些政绩来。
她也想帮他,夫唱妇随,要是边贸能成,她也算是为卫国百姓谋了一次福吧?
两人从未说破过这种压力,却是各自紧迫地做着事。
刘衡见了丁显后,并未让他管生意的事,而是任命丁显做杜固底下的曹吏,专门负责与商人打交道一事。
丁显是土生土长的辽州人,自小耳濡目染;后来做了盐商车队管事,又在辽州跑商多年,方方面面都熟悉。如今这商镇初初建立,杜固固然能干,与商人打交道却不及丁显便利。
刘衡与丁显开诚布公谈了一番,“本官知道你素有抱负,但是只是在辽州经商有何进益?今日我只能许你做个曹吏,但是商镇若是兴盛,朝廷论功行赏之时,你有功名在身,自然不会止步于此。这商镇,将来连接北蛮、北戎,还有各处胡人,你在这商镇中,可将生意拓展到卫国上下,还可做到关外去,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岂不比限于辽州做个井底之蛙好?”
“本官听说丁家对你多有掣肘,你若只是经商,终你一生积累的财富,能超过丁家几辈积累吗?”
丁显没想到刘衡会跟自己说这些,想到刘衡描绘的场景,他来投奔颜汐,其实也是冲着刘衡来的。丁家将他边缘化,他岂会没有怨言?他想靠着边贸,做成一个大商贾,让丁家看看抛弃自己,是多大的损失。
现在,刘衡给了他另一条路,告诉他只是经商没出息,他还可以参与商镇建设,参与边贸建设啊!他郑重应道,“丁显多谢大人给的机会,惟大人之命是从。”
刘衡当下就拉着他谈了自己对商贸的想法,然后给了一纸任命,让他去找杜固去。
走出大门,冷风一吹,丁显忽然回过神来,不对啊,自己只是想来做生意的,为何——给人做曹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