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显肚子里有馒头垫底,底气足了,说话也大声了。
他起身瞪着顾锦,一叠声训斥道,“连这点小事都处置不了,你怎么去做大事?你二妹以后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作为皇后娘家,一点本事都没有,要你何用!”
“皇后啊,你知道皇后娘家该如何做吗?你看看曹云杉,他女儿原本就是个侧妃,后来也就是给妃,说白了,那就是个妾,你看看人家家里行事!你收拾东西,是不是要回京城去?快给我找身衣裳换了,我们快回京城去。”
“画儿一个人在京城可不行,得要娘家人撑腰,为父得快点回京去。”顾显越说越激动,起来走了两步,看顾锦还不动,吼道,“没听到为父的话吗?”
顾锦看着眼前这疯子一样的人,只觉得可笑又悲哀。
而在另一边,姚氏扶着贺嬷嬷的手站在那儿,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身褴褛、头发打结的男人,看着他走两步身体晃几下,张狂地冲顾锦大吼大叫。
两边距离不远,姚氏能听到顾显喊的内容。她死死捏着贺嬷嬷的手,身形摇摇欲坠。
贺嬷嬷担心地一把搀住她,也抓着她的胳膊,“夫人,您可不能过去!”
贺嬷嬷就担心姚氏又心软。要是她觉得顾显可怜,上去开口,让顾锦将人带回京城去。回了京城,众目睽睽之下,孝道压着,大公子、二姑娘他们还怎么过日子?
姚氏摇了摇头,“嬷嬷,我得过去!这事,得我来处理!”
“夫人,您可不能糊涂啊!”贺嬷嬷急得抓住她,“您听听他的话,他回京去,想去学曹家。曹家是什么人家?咱们在定州都听说过的,曹云杉仗着曹妃的势,收受贿赂,别人任人唯亲,他是任人唯钱!”
“我知道,嬷嬷,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姚氏站直了身子,深吸了口气,“嬷嬷,这事只能我来处理。锦儿要是将他怎么样,那是不孝!他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人,不能有一点不好的名声!”
“夫人——”贺嬷嬷没想到姚氏能为顾锦着想,愣了一下。她刚才就担心夫人心软,听这意思,夫人是要替大公子解决麻烦?
“大郎,怎么还不走?”
“母亲?”顾锦看到姚氏,惊讶地往后看去。他不是让平安去拦着人,哄姚氏她们先走吗?
“元娘?”顾显也看到了姚氏,喊了一声,老泪纵横,“元娘,没想到你我夫妻还有团圆的一日啊!”
顾锦担忧地看着母亲,他刚才一直在犹豫,是将人丢在这儿,还是如何处置。自己还没拿定主意,母亲怎么来了?他迎上前两步,“母亲,您怎么来了?”
姚氏走到顾锦边上,看着顾显,这人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当年的样子了。满身邋遢,佝偻着腰背,胡子上沾着草木屑、馒头碎屑还有其他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听着哭声,眼泪却是一滴也未见,头发花白,额头上更是添了几道皱纹。
“你说你是我家老爷,可是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姚氏叹息地说了一句。
顾显的哭声戛然而止,愕然看着姚氏,“元娘,你……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姚氏摇头,询问地看向贺嬷嬷,“之前有人报信,说老爷死在京城流寇乱匪之中了?”
“是啊,姚忠问了京城逃来的人,老爷在伪帝那儿得了重用,还当过钦差,跟着伪帝出城了,结果死在流寇手里了。您那时不信,还说等回京后再去查呢。”贺嬷嬷一本正经应道。
顾显乍然听到人提起钦差之事,又听到说自己死了,跳脚喊了几声“胡说”,他想凑到姚氏面前,“你看,元娘,你仔细看看,我们少年夫妻,当初我上安国公府结亲……”
“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就说这是个不贤的毒妇!她咒你死了呢!”顾老太太在边上大喊。
姚氏回头吩咐平安,“不知是哪里来的穷疯了的,可能听说了伯爷的事,上门来冒充。平安,你叫两个护卫来,将嘴巴堵了,捆送到庄子里去。”
夫人会吩咐捆人,平安一时不相信自己耳朵,顾锦急得转身瞪他,“聋了?”
“哎——是,是!”平安调头就去叫了两个侍卫过来。
顾显听到姚氏吩咐的话,急着要证明自己身份,想说几件两人少年夫妻的旧事来,只是——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姚氏看着他抓耳挠腮,翻来覆去能说的,就是当年迎亲时他怎么被姚家人拦门,不由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