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真是好兴致,这种时候还在意这些小事。”
太子并不在意他的夹枪带棒,神态看着仍旧漫不经心:“天底下有几件大事呢?若是孤今日得闲,倒是很愿意和贺侯说几句话,但是可惜了,孤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话音落下,他抬脚就要走,贺烬却又喊住了他:“殿下,莫急。”
赵晟微微一挑眉:“哦?贺侯还有事?”
贺烬倒是没有,可他在等一个人,而眼下,这个人已经来了,他循着脚步声看过去,就瞧见刑部侍郎正举着个托盘走过来。
冬日风大,那托盘上盖着的素帛被风吹动,露出了下面一只血淋淋的手来,正是那只张琅的手。
只是这东西不长在人身上,便不太好辨认,贺烬决定提醒他一句:“殿下,您说人这左膀右臂一断,是不是就算废了?”
话里带着挑衅,太子一哂,并不将这样的言语放在心上,敷衍一笑就打算离开,可目光一转却落在了那只断臂上,随即他脸上的笑就僵住了,连带着眼底那仿佛长在他身上的懒散都逐渐退了下去,变成了不见底的深渊。
那只手……
贺烬迟迟没得到太子的回应,这才侧头看了一眼,就瞧见太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只断臂上,神情阴鸷,身体紧绷,这是他从未在太子身上见到过的样子。
他失态了。
相识二十多年,这是贺烬第一次见他失态。
气氛莫名沉凝起来,刑部侍郎却仿佛一无所觉,快步上前来与两人见礼,贺烬点点头算做回礼:“左大人。”左青和他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着一派生疏,可转头看向太子时,脸色却谄媚起来:“太子殿下,竟然能在此遇见,实在是荣幸,荣幸。”
太子仍旧没有开口,目光也还是落在那只断手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正迅速由远及近,伴随着刻意提高的音调:“皇兄,好巧啊,竟在这里遇见了。”
太子这才被迫回神,伴随着目光的移开,他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懒散和漫不经心,拉长了语调和来人打招呼:“是七弟啊。”
来人在皇子中行七,乃是继后的亲子,楚王赵旬。
与太子相比,他年轻了足有十岁,前两年才入朝任职,很有些年轻气盛的样子,眼下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高兴事,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悦:“贺侯也在,姑母可还安好?”贺烬低头行礼:“劳殿下记挂,母亲一切都好。”
赵旬一把扶住他:“表兄不必多礼……快回去歇着吧,昨晚的事本王都知道了,你放心,本王一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
贺烬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颤,他垂下眼睛侧头咳了两声,这才哑着嗓子道:“多谢殿下。”
“表兄快回府吧。”
贺烬行礼告退,转身就走。
身后却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他语气仍旧算是平静,甚至带了点玩笑意味——
“贺侯,你知道打狗要看主人这句话吗?”
贺烬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他只是扯开嘴角,极淡地笑了:“臣只知道,犯我者当诛,若殿下的狗出了事……”
他这才转身,目光自太子晦涩不明的脸上一扫而过:“还请您,节哀。”当日宫门口,太子对他说的话,他今天全数奉还了。
他躬身一礼:“臣,告退。”
话音落下,他没再理会任何人的反应,径直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