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公司里都是叶鼎的拥护者,今天来老宅的目的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跟着叶鼎一起声讨叶修忱。
小郑回去送杯子的时候,叶老先生还嘱咐:“把我给星淮和修忱准备的礼物都拿过来。”
其余人又被迫看沈星淮拆了半个小时的礼物。
礼物虽多,但叶老先生送礼物的种类比较单一,玉器和古玩。
禮公馆里的玉器和古玩就都是叶老先生送的,今天又给准备了一堆,不像是送礼,倒像是批发进货。
沈星淮拆礼物的时间,叶老先生终于愿意看其他人一眼:“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都在我这耗三天了。”
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叶老先生的偏爱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再一次刷新了他们的印象,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商量好的话,再说出来显得不痛不痒了。
叶鼎身为这次的领头人,其余人噤声,他不能再沉默,深吸一口气,低头擦了擦眼眶:“爸!自从修钧离开,我吃不下睡不着,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打扰您,修钧的事你不能不说句话啊!”
叶老先生盯着他:“他不是做项目去f国了吗?你要我说什么?”
叶鼎红着双眼怒视着叶修忱:“爸,修钧是被他逼着签了委任书,他不是自愿的!”越说越激动,指着叶修忱的手都跟着抖:“他带着人闯进修钧家里,逼着他签字,如果不签就要把修钧送进监狱!”
叶老先生刚刚脸上的慈祥笑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冷着脸看叶鼎:“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修忱为什么要送他进监狱?怎么不找找自己的错?”
叶鼎被问得无声,他知道叶老先生虽然年纪大,但眼明心静,叶修钧做的事瞒不住,半晌支吾:“就算修钧有错,也是被他逼的!原本修钧负责的项目在最近几个月都被他明里暗里抢走了!修钧一时气不过,才犯了一点小错。”
叶鼎又向其他人递眼色,其余人找到突破口,开始借题发挥:“是啊,大伯,叶修忱他最近这段时间做的太过分了,公司的项目都是他在做,他不仅抢修钧的项目,我们的他也抢。”
“现在公司的重要项目都是他在负责,我们一点项目都捞不到!”
“再这么下去,我们在公司很快就要吃不上饭了!”
几人义正言辞地指责,把所有错丟归结在叶修忱身上,仿佛叶修钧那晚做的事是在为民除害。
叶修忱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坏人。
叶老先生一直静静听着,直到在场的所有人都说完了,他转头看向沈星淮:“星淮,你觉得修忱做错了吗?”
沈星淮将手里的玉器放下,目光扫过众人:“如果修忱是叶氏的普通职员,他的做法可能不妥,但是他是叶氏的人,就没错。”
叶老先生赞同的点点头,随后示意小郑:“说给他们听听。”
小郑走到人前:“叶先生,各位,季度报表显示,少爷一人负责公司的七个年度项目,十二个定向合作,均无亏损和终止,其中有六个年度项目均比上一季度盈利增长,十二个定向合作六个续签成功。不仅如此,少爷还为公司新增两个年度项目,与三家跨过公司完成新的合作计划,两家官方企业促成合作。”
刚刚吵得最凶的几人,这时将头埋得最低。
叶老先生将手里的拐杖在面前重重一放:“都听到了?我现在要你们一个态度。”
双手握在拐杖顶端,精明锐利的视线扫视在场所有人:“你们当中,现在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做的我也能做到,我立刻撤掉修忱在叶氏所有职位,踢出叶氏,永不再用。”
这会包括叶鼎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成了霜打的茄子,闷声低头,全都不再言语。
叶老先生伸手指了指叶鼎:“你在这缠了我三天,你能做到?还是修钧能做到?”
叶鼎低眉臊眼坐着,把头埋得更低了,平时夸夸海口还可以,但是这种“军令状”他可不敢立。
“我给过你们说话的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出声,那我今天也把一句话放在这里,不是我偏袒修忱,是你们自己不争气!如果你们还有人不服,尽管去清算资产离开叶氏。”叶老先生此时是真的动气了。
所有人都缩成鹌鹑,还是一言不发。
静了几秒,小郑走到人前:“时间不早,老先生也累了,各位不如也早点回去休息。”
以小郑在叶老先生面前的地位,他下了逐客令,其余人半个不字不敢说,全都灰溜溜地走了。
半晌,厅里只剩下四人,小郑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温和模样,替沈星淮和叶修忱续茶。
叶老先生刚刚被气的不轻,这会连着叹了几口气:“修忱,带会你把我的公章带回去,他们今后再闹,直接赶出叶氏。”
叶修忱点头:“是祖父。”略略停顿了下:“祖父,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叶老先生长舒一口气:“说吧。”
叶修忱转头看向沈星淮,略略迟疑了一下:“祖父,我想和小淮订婚。”
叶老先生突然抬头,看看他们二人,又和小郑对视一瞬。
小郑带着笑:“恭喜少爷和沈小少爷。”
叶老先生拍拍身旁沈星淮的胳膊,半开玩笑,半试探:“这样的喜事怎么瞒到现在才说,早说了,我就不和他们生气了!”
沈星淮转头,正对上叶修忱的视线,他似乎没受到刚才事情的影响,这会看上去心情似乎还很好。
沈星淮心情也跟着明亮了些,其实生气的不止叶老先生,他也很生气,听了叶修忱一个人要负责那么多工作,还有些心疼。
看来回家以后,保健养生的时间要再赠长一些。
叶老先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在等着他回答:“星淮,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修忱逼着要订婚的吧?”
自己的孙子是什么脾气叶老先生很清楚,他的这句话不是完全在打趣,而是真的在试探沈星淮。
沈星淮垂着眼睫,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我愿意的。”
听到他的回答,叶修忱明显送了松了口气。
他刚刚紧张的手心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叶老先生得到他的回答,也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就放心了。订婚的时间不能随便定,一定要选个好日子!”
从老宅出来时,一路上叶修忱都紧紧握着沈星淮的手,半刻都不放松。
沈星淮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哥哥,你选好时间了吗?”
叶修忱闻声转头面向他,他才发现,叶修忱的眼睛在某个瞬间,也会星光熠熠,带着欢喜和期待:“你的生日,那天可以吗?”
听到他话,刚刚被他带起的情绪瞬间落回到最低点。
原主的生日在下个月,但那不是他真正的生日,他的生日在冬天,不是夏季。
其实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拒绝在那一天订婚,但那些借口都不是他想说的。
突然有些沮丧,不知道自己改该如何开口和他说清楚。
沈星淮解释不清自己是谁,叶修忱也从不知道他真正是谁。
“怎么了?”叶修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沈星淮没有回答,他在纠结。
“你不想在那天?我们换一个。你说,你来定。”叶修忱急得语速快了好几拍。
他纠结了好一阵:“我不想在那天,我……我回去和你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张突然急刹车,两人谁都没防备,身子猛得朝前撞去。
沈星淮以为这一下会撞的很疼,但是并没有。
叶修忱在他身体探出去的瞬间,把他护在怀里,自己肩膀撞在驾驶位的座椅上。
老张是老司机,平时开车很稳,从来没出现这样的情况。
叶修忱把他从怀里拉出来,看他没有受伤才放心:“老张怎么回事?”
老张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眼睛还盯着前边:“是陆总,他刚刚直接冲过来。”
沈星淮看向窗外,陆衍已经下车,满脸怒气地朝他们的车走来。
叶修忱并不意外他会来找自己,出差前的绯闻陆衍一直忙到现在。
让沈星淮靠在椅子上坐好,嘱咐他不要下车。
后车的阿南已经下车带人围在车旁。
“老张,把车门锁了。”叶修忱推开车门下去,对上陆衍。
陆衍见到他和疯了似的,从身后的保镖手里拔了木仓直奔叶修忱。
阿南最先反应过来,健步挡在叶修忱身前,也拔木仓出来:“陆总!”
今天的陆衍多半是疯了,对着阿南脚前连开两木仓,要不是叶修忱反应快,拉着阿南推后一步,其中一枪就会钉在阿南腿上。
阿南的眉毛拢起来,拉木仓子弹上膛,对准陆衍。
叶修忱也同时抬手,压住阿南的手腕:“一边去。”
阿南叉开着步子不动:“少爷!”
叶修忱冷嘶了声:“让开。”
叶修忱很清楚,陆衍刚刚不过是想拿阿南出气,他要是敢对自己开木仓,六年前陆宁出事那天他就开了。
陆衍见他把阿南推开,心思被戳穿更加生气,木仓口对准叶修忱。
沈星淮在车里,看到陆衍拿抢对着叶修忱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提到嗓子眼:“老张,开门!”
老张也跟着着急,但是他也不敢违背叶修忱的意思:“沈先生,我不能开。”
沈星淮静了两秒,忽然探身到驾驶位,单手将老张怼在座椅上,另一手飞快解开车锁。
等老张回过神儿想再次把车锁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沈星淮已经跳下车。
叶修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叹了口气,没回头就猜出是沈星淮,直接将人挡在身后:“还是下来了。”
陆衍见到沈星淮,嘲讽地勾了下唇角:“不让他下车,怕他知道你有多冷血和卑鄙?”
“我做的事没瞒过他。”叶修忱虽然没明说陆衍和那个小艺人的事是自己爆出去的,但他知道沈星淮应该猜到了。
陆衍眼色渐渐冷:“你们还真是一对,一样的卑鄙无耻。”
绯闻里的男生是他最近投资经济公司里的一个小艺人。
陆衍最近一直盯着影视圈这一块,之前找过沈星淮在的那个经纪公司,但是被沈星淮打得住了半个月院。
后来他出院以后,干脆自己投资办公司,下了很大功夫,投了不少钱,刚刚有些起色,还没见到回头钱,就被叶修忱爆出的丑闻给毁了。
这段时间,他不仅要应付媒体,还要应付韩絮,人都快被逼疯了。
沈星淮看着他手里的抢,默默把怼他的话咽回去,拉着叶修忱退后。
但他的动作被陆衍发现,竟然直接将木仓口对准了他:“别动,我木仓容易走火!”
叶修忱被他指着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动怒,但他将木仓口对准沈星淮,这一下,惹怒了叶修忱。
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向上撅去,陆衍疼得惨叫一声,木仓转手落在叶修忱手里。
陆衍身后的保镖做出应对,但是已经晚了,黑洞洞的木仓口正指着陆衍的眉心。
叶修忱幽幽开口:“木仓不要乱指人。”
陆衍倒是也没虚:“你敢开吗?”
叶修忱笑了下:“是你不配。”
陆衍显然又被他的话刺激到:“叶修忱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不过这种话叶修忱都听腻了,每次陆衍被逼急,都会来演这么一出戏,然后把他哥陆宁的事搬出来。
和叶修忱想的半点不错:“你别忘了,你欠我们陆家的,别忘了你祖父和你说过的话!”
叶修忱向来没什么耐心,要不是叶老先生嘱咐过他,他早就对陆衍出狠手了。
但叶老先生得到话他又不能违背,随手把木仓抛还给陆衍:“别得寸进尺,陆家靠着陆宁吸了叶家六年的血,也够了,下次你再来找我,我就送你去和陆宁做伴。”
这次陆衍没再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叶修忱和沈星淮的背影。回到车上,老张先开口:“少爷,对不起,我没能拦住沈先生。”
叶修忱按了按眉心:“不怪你,下次我用手铐把他铐车里。”
沈星淮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个说话,没有出声,他在想刚刚叶修忱和陆衍的话。
将他知道的剧情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有想出陆宁是谁。
但是又感觉这个叫陆宁的人和叶修忱关系不简单:“陆宁是谁?”
叶修忱皱了下眉头,虽然很快松开,但沈星淮还是捕捉到了:“不能和我说吗?”
“一个人。”叶修忱的回答很微妙。
沈星淮丢给他一个白眼:“我不知道是人吗?难道还能是个妙脆角?”
“不是。”叶修忱惜字如命的病又犯了。
沈星淮本来心情就不爽,他又支支吾吾的,惹得沈星淮更不痛快:“不说算了,我不问了。”
“回去和你说。”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起陆宁,叶修忱心里还是阵阵的犯恶心。
沈星淮将头转向车窗,没理他。
这还是沈星淮第一次闹脾气,叶修忱看着他的侧影,目光闪了又闪,去握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又去握,这次被甩开。
等不到回去了,就算沈星淮能等,他也等不了了:“陆宁是陆衍的哥哥,我在临大读过一年,和他是同学。”
叶老先生把他接回老宅放在身边养,但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开他的身份。
叶老先生的地位,他不说,自然不敢有人追到面前去问,但背地里各种猜测,说什么的都有。
叶修忱就那么不尴不尬地老宅生活了十几年,那样环境下长大的人,是没办法开朗的,叶修忱性格孤僻,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朋友,即便现在也是,除了几个下属,他身边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到临大的前几个月,他和陆宁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陆宁总是围在他身边。
那时的叶修忱根本就是座冰山,无论陆宁如何殷勤,都没有回应。
人求而不得时,就会动些歪心思,他不知道在哪认识了叶修钧,旁敲侧击的打听叶修忱的情况。
在叶修钧那里他知道了叶修忱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私生子,在狗窝里长大,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他知道这些以后,没有放弃叶修忱,而是把这些事隔三差五地透露出一件。
那时全校的人都在嘲笑叶修忱,他又当阴阳人去安慰他。
但依然没能靠近叶修忱,最后恼羞成怒,用自杀威胁他。
叶修忱没理,他就在叶修忱寝室对面的楼顶等了几个小时。
最终他真的从楼顶跳了下来,成了植物人,没人知道他是真的绝望,还是眩晕失足。
叶老先生知道这件事以后,一方面生气,一方面为了平息舆论,把叶修忱送去国外。
讲这些的时候,叶修忱声音空的没了灵魂:“当知道祖父要把我送去国外的时候,我觉得被抛弃了。”其实从那时起叶修忱就明白,叶老先生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但即便复杂,他也舍不得违背。
静了好久,他哑着声音补了句:“我身边的人不多,只有你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