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跟随商帮一去不回。李长笑倒也乐得清闲。每日除了打扫院落,照看花草,便再无所事事。
春去秋来。
这一年大冬,尤为寒冷,还未落雪,便已一阵寒潮吹来,寒风萧瑟冻骨,来去客栈偶有客人入住,李长笑自己不惧严寒,但仍需早早备好干柴。于是背一木篓子,腰缠一把斧头,直上山砍柴了去。
客栈的活计,弄来弄去也就那几样,做得久了,确会觉得枯燥乏味。来去客栈外,有一座山头,山脚立一块石碑,其上写着“砍柴山”三字。
是李长笑、媚三娘、厨子三人,经营客栈时,每到冬季,便会来此山砍柴,来得次数多了,便想为这座山敕封。取个像样名字。
三人一人提一字,默契写下砍柴山。封了名后,山虽不见增高,但树木越发茂盛,用来烧柴最妙。
李长笑沿着崎岖山路,找了好久,才再寻到这座山的痕迹。石碑早已被杂草覆盖,上面布结青苔,后背更有毒蛇作窝。
李长笑砍了杂草,洗了青苔,再顺手将那毒蛇挪窝。随后砍出条山道,上山取柴火。
此时不过还未落雪,但天气骤寒,普通凡人,在这时候最不敢外出。只因若是半途落雪,便定要连下三天三夜,才可能停息。人在雪中待得久了,入眼所见便全是白色,什么沟壑、悬崖、道路,是半点看不清了。
踩错一步,失足跌落悬崖,或摔入岔道,因此而死之人,每年均有极多。这座荒郊野山,仅有李长笑一人独行,他却也算艺高人胆大。
他斧头锋利,每一次劈凿,都精准有力,三两下便可砍下一株,干脆利落,赏心悦目。
“哗啦啦”一声中,一棵“柴树”被砍刀,李长笑见树顶,有颗赤红果子,便大感惊奇。他摘下果子上下观察,见那果子鲜艳饱满,一眼便觉香甜。
“柴树”的名字,也是李长笑等人,私自所取。他三人道行不浅,但总不至世事皆知,这种“柴树”随处可见,但偏不知叫什么名字。
尤记得,李长笑、媚三娘、厨子,为柴树起名时,可经过好一番议论。媚三娘想起名为“三娘子树”,她总这般自恋,凡是起名,总第一个想到自己的名字,生怕别人不知是自己取的。但李长笑戏称说,“看我一刀一个美娘子。”便把媚三娘堵得脸色铁青,觉得大大不妥,连连改口,变为了“柴树”。
最后又免不了一顿打,李长笑是真打不过媚三娘,厨子总以为李长笑乐在其中,故意讨打。实则是媚三娘乐在其中。
厨子起名为“万剐惧冬树”,他是名刀圣,起名定也与刀有关,他自个觉得满意,还解释其中含义,却遭李长笑坚决反对,媚三娘也站在李长笑一侧,不肯同意。
最后焦灼不下,起了“柴树”二字。是见此树既不结果,也不娇艳,一年四季如常,好似无冬、无秋、无夏、无春之分。既无优点,也无缺点。
于是便起了“柴树”二字。但李长笑却突然发现,柴树结果了。他大奇特奇,这么多年来,从不曾见柴树结出过果子。
他将果子拾起,继续砍伐,发现十株树中,仅有一两颗可结出果实。
他一口咬下,入口先是甘甜清爽,可待那凉意褪去后,便口渴难耐,喉咙生涩,口感实在不佳。
李长笑忽有所悟,反常中定藏有秘密,于是他认真研悟,不再一味砍树,而是将柴树的赤红果子,一一摘下,存入梦境空间当中。
日后慢慢研究。
……
李长笑归来客栈,将干柴劈开,储备入库,总算能休息一二。他刚回来去客栈时,一心将客栈做大做强。
但如今却又变得佛系,不再刻意拉客,仅保持日常经营,维持原貌。实也是一开始,李长笑见客栈死气沉沉,毫无生气,需一阵“兴旺气”,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洗上一洗,别搞得丧葬似的,不大吉利。又算是通过这种方式,告知某人自己又回来了。
如今却不用了,毕竟来去客栈,清清冷冷,行客三三两两,窸窸窣窣,来来去去,才是常态。
天气寒冷,有三两店客坐在大堂,围着火炉子取暖,都是粗糙汉子,很好相处。
李长笑与几人闲谈,打趣,过了几日,那三两店客又是离去,再等不久,便又有新人进来…
李长笑也不知,自己要住多久,要去做什么。他总会在某处停下,但他不会一直停下。
他一面留意南海局势,一面又似等待某人某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等得某日,他忽然起意,便也会如那众多过客一般,匆匆离去。
他悠而一笑,不想太远,每日照看花花草草,倒也有助于他大道沉积,整理所得所悟。
这一日,一名男子小心翼翼,依着记忆中旧路,寻了过来。他见客栈尚在,眼中又惊又悔,几番想要敲门,却又不敢。
还是李长笑主动开门,认出来人是谁。正是战乱时,遁走离去的店小二,当日虽是人之常情,但那嘴脸总归不大好看。
原来那店小二避了战乱,但也染了诡疾,是一种言不清的病症,一直不曾治好,如今碰巧路过此地,见来去客栈尚在,便动了心意,想起客栈掌柜,有一副妙手神通,银针扎上一扎,百病便全然消了。便想请李长笑出手医治。
李长笑自不会真记恨上店小二,他欣然同意,轻轻插了两针,便告诉对方,那旧疾已经尽数治好,可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