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们县城处于c市和y市两个大城市的交界处, 所以来这赶火车的人还真不少。
周楠第一次见到众人口中的火车,绿色的外皮, 长长的车厢, 像一只长青虫。
火车一到站,众人就提着大包小包疯狂往上挤,季鹏涛也不例外, 一手提着行李, 一手拉着周楠。
而周楠则是抱着阿澄,紧紧跟在季鹏涛的身后。
就算他们这么快, 等他们到自己的卧铺车厢时, 放行李的架子上也堆满行李了。
季鹏涛环视了一圈周围,直接将行李往床下塞。这也是季鹏涛第一次坐火车,难免有些紧张。
不过看着他身后的周楠和周灿澄, 季鹏涛还是镇定自若地说道:“我们是中铺和下铺, 你睡哪里?”
周楠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三层床,眉头微皱着, “我还是下铺吧!”
这中铺那么高,万一她摔下来了怎么办!
季鹏涛笑了笑, “那行, 你先抱着阿澄,我帮你把这个床单被套换一下。”
知道周楠娇气, 肯定不能接受这火车上被很多人盖过的被套,所以他就给周楠从家里拿了一套替换的。
周楠抱着阿澄点了点头, 阿澄自从上火车后,就趴在周楠怀里东张西望,一脸的好奇。
等季鹏涛将床单换好,对面床也来人了。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老太太和一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的青年女人。
老太太手中提着大包小包, 一边走还一边对着青年女人抱怨道:“让你走快点你不信,你看看,这些放东西的地方都被占完了。”
青年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怀里还有一个和阿澄一般大的婴儿。青年女人左手抱着婴儿,右手提着一个塑料桶,额头上的碎发落下来,她也没时间整理。
灰衣老太太拿着两张票走到了季鹏涛的面前,“小伙子,你帮我看看,这两张票是这里的吗?”
季鹏涛接过票看了一眼,然后就点了点头,“没错,是这边的中铺和上铺。”
灰衣老太太环视四周,先将自己的行李,包括青年女人手中的那个桶一股脑得全部塞进了床下,然后就对着季鹏涛笑了笑,“小伙子,你是这个下铺吗?”
季鹏涛微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大概猜出来老太太想要说什么了。
灰衣老太太立马从包里摸出来两个窝窝头,对着季鹏涛笑道:“小伙子,婶子这么大个年纪了,还带着个奶娃娃,能不能用上铺的票和你换一换呀。”
季鹏涛也对着老太太笑道:“真不好意思,我这也带了一个奶娃娃,不方便和你换。要不你找其他人试试?”
灰衣老太太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沉下来了。看了眼周楠怀中白白嫩嫩的阿澄,翻了个白眼,“你这就是个闺女吧,我那个不一样,我这可是个小伙子。脾气还不好,哭起来一辆车都听得到,为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你还是和我换了吧!”
季鹏涛还是继续摇头,“那真是不巧了,我家这个也是个小伙子,到时候吵到你了,还请你不要怪罪。”
老太太见季鹏涛油盐不进,直接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坐到了她那边的下铺,嘴里小声念叨着:“小伙子还长那么白净,长大了也就是个小白脸。”
周楠的脸色立马就沉下来了,“看到长得白一点的就以为是女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人眼瞎呢!”
跟在陈秀兰身后学了这么久,论怼人她就不在怕的!
老太太一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站起来就想找周楠算账。
而季鹏涛则是眉头紧皱,挡在了周楠面前,冷眼看着老太太,从气势上压倒老太太。
还在一旁的青年女人立马走上前,拉了拉灰衣老太太的袖子,“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吧。”
灰衣老太太顺势就往青年女人那边倒,趴在床上哭天喊地,“哎呦,我儿子在外当兵,保家卫国。没成想她的老妈居然在火车上被人欺负了,这两口子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啊!”
听着老太太的哭喊,周楠莫名在她身上找到了陈秀兰的影子。不过陈秀兰才不会像她这么不要脸呢!
老太太的哭喊将整个车厢的人都吸引了,纷纷探头探脑。
一个剪着一头齐耳短发,身穿绿色军装,手里还提着一个军绿色行李袋的年轻女人也来到了这个车厢,顺着手中的票,走到了老太太坐的那个的床位面前,向老太太问道:“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哭诉着:“我带我孙子去看他爸爸,可惜只买到了上铺的票。我看着这个男人住在下铺,就想找他换一换,我不就是没看到他媳妇怀里还有个小孩吗?他媳妇就骂我眼瞎。这个男人也黑着一张脸,就跟要打人似的。”
军装女听了老太太的哭诉后,直接皱起了眉头,转过身就开始批评季鹏涛和周楠,“这个老人家年纪大了,你们怎么就不能让着点呢。更不要说他的儿子还是在外冲锋陷阵的军人,值得我们尊重。”
周楠紧紧抱着阿澄,瞥了一眼军装女手中的车票,直接翻了个白眼,“你那么尊敬她,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下铺和她换呢!”
周楠这话一出,灰衣老太太的哭声都小了不少,直接对着军装女疑问道:“小姑娘,你也是下铺啊!”
军装女一愣,她就是想着这火车要坐两天两夜,才特意让她爷爷给她买的下铺。
看着面前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又看了还在一旁看好戏的周楠,军装女只能尴尬一笑,对着老太太点了点头。
灰衣老太太一听,眼珠子都亮了几分,“看你这身衣服,肯定也是军人吧,看着我们这些军属吃苦受罪,你一定不忍心吧!”
军装女眉头微蹙,“我也只是文工团的。”
灰衣老太太当即就拍响了大腿,“文工团好呀,我儿子说,文工团的都是人美心善的,经常到他们驻地慰问演出。”
旁边的周楠也开始冷嘲热讽,“要得无事,少管闲事,有本事管到底呗!你就和这个老太太换了,又怎么样!反正这老太太不是你尊敬的人嘛!”
季鹏涛低头强忍着笑意,这周楠将平日里陈秀兰怼人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那表情更是活灵活现的,让他有一种陈秀兰附身的即视感。
听着老太太的夸奖,和周楠的冷嘲热讽,军装女有一种刀架在了脖子上的感觉,几个深呼吸后,军装女一脸僵笑地将自己的火车票递给了老太太,“要不婶子你就睡我这个下铺吧!”
灰衣老太太先是笑着点点头,然后就从自己的两张火车票中翻找一下,将上铺的那张递给了军装女,“不愧是人民解放军,都是人美心善的。”
灰衣老太太说完后还冲着季鹏涛得意一笑,你不给我换又怎样,我还不是睡到了下铺!
季鹏涛嘴角闪过一抹轻笑,然后就对着旁边的周楠说道:“床单换好了,你站累了就过来休息休息。”
周楠对着灰衣老太太不屑的瘪了瘪嘴,然后就提胸抬头坐到了自己的那个下铺。
尽管和老太太面对面,但周楠的表情丝毫不虚,说我的儿子长大了是个小白脸,我看你的孙子长大了就是个黑脸怪!
而这边的军装女接过了老太太手中上铺的火车票,原本还想将她的行李塞到床下面,却发现床下已经被塞地满满当当。
军装女只能拿着手提包慢慢爬到上铺,将手提包放在了自己的脚边,而她只能蜷缩身子躺了下来。
灰衣老太太见军装女上去后,就对着她身旁的青年媳妇冷脸道:“铁树交给我带着就好了,你要想休息就自己上去躺着。”
军装女刚躺下,就发现老太太旁边的那个青年女人将手中的孩子递给老太太后,就爬上了中铺。
军装女皱眉:“婶子,你不是说你是上铺的吗?”
灰衣老太太抱着他孙子,哈哈一笑,“我是上铺的呀,不过我儿媳妇是中铺的。”
军装女气结,上铺是三个床位中最窄的一个床位,她拿下铺的票和老太太换,老太太就算给她中铺的,她也会好受一点呀!
坐在对面的周楠看见军装女被灰衣老太太气的哑口无言,“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多管闲事。
军装女听到了周楠的笑声,瞪了周楠一眼,一声冷哼,然后就转过身子,背对着周楠。
尽管灰衣老太太人品不怎么好,但她还是说了一句实话的。
那就是他的小孙子脾气真的很不好,哭起来真的一列车都能听到。
看着阿澄也在这哭声中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本来眉毛就没长几根,眉头还紧紧皱在一起,周楠连忙抱着阿澄轻声哄着。
为了不让阿澄哭出来影响乘客,周楠直接从袋子里拿出来一块鸡蛋糕,掰下来一点喂到了阿澄的嘴边。阿澄嘴里有了吃的东西,神色才逐渐舒缓。
陈秀兰说过,孩子养得越糙越不容易生病,所以自从阿澄周岁后,周楠他们吃什么都喜欢弄一点喂阿澄。
阿澄刚开始还不习惯,多吃上几次,阿澄也吃上瘾了,对于周楠的投喂,可谓是来者不拒,尤其是鸡蛋糕和桃酥。
一个婴儿扯着嗓子的的哭喊声带动了整个车厢的气氛,大家都骂骂咧咧的。
旁边隔间直接走出来一个壮汉,对着灰衣老太太怒斥道:“你就不能哄一下这孩子吗?照他这种哭法,我们还怎么睡觉!”
灰衣老太太在壮汉的眼神下不由得发抖,对着壮汉笑了笑,然后就颤声道:“他就是尿了,我给他换个尿布就好了。”
还在中铺的青年女人赶紧爬下床,帮孩子换了一块干净的尿布,但是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青年女人又只能带着孩子到厕所,给他喂奶。依旧没有用。
青年女人只能向灰衣老太太求助,“妈,铁树一直哭,怎么办呀!”
灰衣老太太低头思考片刻,只见她眼珠子一转,就将视线看向了周楠,“小媳妇,你刚刚喂你儿子吃的那个点心能给我一块吗?”
周楠都愣住了,她们早上才吵了一架,也不知道这个老太太是哪来的脸,还向自己讨要东西。
周楠直接冷脸道:“不给!”
灰衣老太太瞪了周楠一眼,“你这个小媳妇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孙子一直哭,最先吵到的就是你的儿子吧!”
季鹏涛见状,直接对着老太太笑了笑,“刚刚那可是鸡蛋糕,分婶子一块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婶子可要给我们一块钱,这东西,老贵了!”
灰衣老太太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这么个小东西还要一块钱,你还不如去抢呢!”
还在旁边的壮汉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哭声,不耐烦地瞪着老太太,“你什么时候才能哄好!我告诉你,我媳妇还怀着孕呢,要是吵醒了她,我跟你没完!”
灰衣老太太摸了摸自己额头的虚汗,颤声道:“马上就哄好,马上就哄好。”
灰衣老太太说完后,就从包里摸出来两个窝窝头,在嘴里嚼碎后,喂到了铁树嘴里。
铁树嘴巴里有了可以磨嘴的东西,这才停止了哭泣。
而周楠看着老太太将自己嘴里吃了的东西吐出来,喂到小孩的嘴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还好她妈没有这样喂过阿澄,否则她真会受不了的。
周楠不知道的是,在她的小时候,陈秀兰就打算这样喂她的,是她拼命大哭,死命反抗,才让陈秀兰放弃了这种喂法。
火车一直前进,又过来两站,周楠她们上铺也来人了。一个穿着蓝色外套,背着一个黑色大包,头发挽成一团的中年妇女。
蓝衣女从包里摸出来一块桃酥然后就将她的布包甩到了上铺,站在周楠旁边,一边吃一边对着周楠笑道:“大妹子哪里的人呐,怎么一个人带孩子。”
周楠抱着阿澄往旁边挪了挪,陈秀兰说过,遇到陌生人搭话不要理,不是小偷就是人贩子。
蓝衣女看着周楠不理她,也不生气,直接坐到了周楠旁边,看着周楠怀里的阿澄笑道:“这是你儿子吧,长得真好看。现在能吃辅食了吗?要不要吃一点这个桃酥?”
蓝衣女说完就掰下来一小块桃酥,准备喂到阿澄的嘴里。看着阿澄真的张开嘴,准备吃蓝衣女的桃酥,周楠猛地站了起来,斜眼看着蓝衣女,冷冷道:“我丈夫去餐车打饭,马上就回来了,你的桃酥还是留给你自己吃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楠原本只是怀疑,现在她却敢肯定了,这个蓝衣女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哪有一上来就喂别人家小孩吃东西的。
看着周楠的冷脸,蓝衣女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将手收了回来。“我这不是看你儿子长得可爱,想逗逗他嘛!”
还在一旁的灰衣老太太见状,立马对蓝衣女笑道:“她不要你可以给我呀,正好我可以喂我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