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那半颗蜜饯,顺着樱红微启的隙,慢慢探入。
江音晚蓦地睁圆了眼。不自觉用舌抵住往外推。
裴策的唇角,勾着似有若无慵散的笑。眸底不见多少欲,反而清寒舒闲,好整以暇感受着软与腻。姿态从容,却强势,一点一点深入,旖逗着,再慢慢来回。
江音晚脑中嗡嗡地响。她其实十分茫然不解,然而感到了不适,杏眸也莫名晕开湿漉水汽。
终于鼓起勇气抬手,隔着镶暗色夔纹边的袖摆,握住了裴策劲瘦的腕,轻轻推了推。
那点力道,跟羽毛挠似的,自然不足以推动。但裴策还是慢慢收回了手。
江音晚蹙着眉头,侧过了身,不敢去看裴策。嗡嗡作响的头脑,终于慢慢找回了思绪。
她拧眉想着,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又不是……为什么,方才还是隐隐察觉了胶着的暗昧?
还有昨夜的事,其实她也一知半解,只是本能地领会到了其中的狎亵侮慢意味,且大致意识到了部分。但是……
她疑惑着,蓦然听到裴策低低问了一句:“不高兴了?”
江音晚心中有几分羞恼,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呢?但她自然不敢这样回答,且自己也觉得这份羞恼其实不应该。
于是垂着眼,慢慢将身子侧回去,取出一方白底淡缃色绣线的丝帕,放到小几上,往裴策那边推了推。
“殿下擦一擦手指吧……”咬字十分含糊,语调软软的。
她听到一声轻笑。
窗外夜色渐起,天际慢慢渗开了黑。入苑坊多王公贵胄,朱门大户林立,此时皆明灯莹莹,如墨海中的粼粼波光,勾连漾开。
唯大半里巷之隔的三皇子府,灯火萧疏。
一道清瘦修长人影立于书斋窗前。一袭长衫,白如霜色,浸在泠泠寒月下,整个人如笼在烟中雾里,神隽骨秀,宁逸尔雅。
书案上,一盏六角式剔墨纱灯映出晕黄的光,染上他半边眉眼,温润隽秀,如一幅淡淡山水画。
他面色澹静,目光透过直棂窗,望向渺远的月,自语一般轻声:“还是没有音晚的消息吗?”
侍立在侧的宦者劝慰道:“殿下,江姑娘吉人天相,既已逃出教坊,或正藏身在哪处,我们的人才难以找到。没有消息也许恰是好消息。”
长身玉立的男子,闻言仍是怅然,却温和地牵了牵嘴角:“但愿如此。”
定北侯勾结安西节度使谋反一案,虽未直接牵连三皇子裴筠,然而定北侯毕竟是他的亲舅,皇帝难免迁怒。
陛下明面上虽未降旨责罚,却撤去他许多职权。这段时日以来,朝野皆道三皇子“突感风寒,闭门修养”,实则众人都明白,这是被变相软禁了。
三皇子府外,禁军把守,府中人与外界沟通困难。几日前,暗中的渠道传来江家三姑娘从教坊逃出、音讯全无的消息。
裴筠此时能调动的人手不多,悉数派去寻找江音晚,力求在教坊或京兆尹的人之前找到她。然而皆如石沉大海。
江音晚孤身一人,纵尚未被官兵发现踪迹,但她素来病弱,在这严寒天里,如何撑得住?且她生得绝色,会否遭遇什么不幸?
裴筠不敢再想下去。每一念及,只觉得一记记呼吸都能牵扯出滞涩隐痛。
宦者再劝:“殿下,您还是顾惜身体,早些歇息罢。后日一早,便该启程赴黔中道治灾了。此去山高路遥,路途艰险,您当养足精力要紧。”
今冬黔中道雪灾严重,陛下有意派人赴黔中道主持赈灾,工部尚书举荐了三皇子裴筠。
雪灾本就多险,黔中道远处西南腹地,地势险峻,道路崎岖,这绝不是一个好差事。
然而工部尚书实则是三皇子党。眼下裴筠乍失母族势力,又失圣心,被囿于府中,难脱困顿。
此去虽险,却是转圜颓势的唯一机会。若能顺利治灾,便可稍挽圣意,同时赢得民心。
陛下的旨意下得急,并无借机解裴筠软禁、许他在京中稍作活动的意思,而是催促其于后日一早便启程赴命。
裴筠立于窗下,未作回应。这段时日突蒙巨变,他虽身形稍见单薄,却无颓唐落拓之意。长衫修束,依然是润泽如玉。眸光沧湛,如江流宛转、月照谧林。
此一去山长水远,偌大长安城,他最愁心难舍,还是不知音尘的江音晚。
却不知,此刻他万般牵肠的人,正与他同处一片入苑坊,被藏于宅邸深处,仅大半里巷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