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太子的外室美人(闻砚)_第44章 香 “晚晚,告诉孤,此为何物?”……(2 / 2)_病娇太子的外室美人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44章 香 “晚晚,告诉孤,此为何物?”……(2 / 2)

片晌,她听见裴策轻轻哂笑了一声,没有丝毫情绪:“晚晚倒是为孤,思虑周全。”

这话,她不知该如何接。她垂着眸,视线里是裴策身上墨袍,浓黑如夜,几乎要将人吞噬。织金锦缎绣着暗线螭纹,分明是吉祥寓意,却狰狞可怖,一如岁月。

天色愈发暗下去。银累丝香囊那一线幽光如寒刃,锋利逼人。裴策冷白的俊容隐在暮色里,如九重云雾笼住的崇峰之巅,行一步便是险崖万丈。

他吐字极缓,染着矜冷慵慢,径自忽视了江音晚苍白的解释:“晚晚还是不愿为孤生一个孩子么?”                        

                            

还是。

何谓“还是”?

江音晚骇然抬头,杏眸圆睁,浸着不可思议的惊痛。

前尘未沉,如崩裂的玉珏,每一片碎屑,都带着锐利无夺的寒芒,终于尽数向她逼来。

她和裴策,曾有过一个孩子。

那是建兴元年的六月初,江音晚被诊出有孕一月余。

六月正是酷暑时节。夏季有那样多消暑的美食,窖藏冰块细细雕琢出峰峦亭台,置于剔透的白玉盏中,绵密乳酥淋上去,名曰“酥山”,配小龙团茶,清凉解暑。

然因她素来体质虚寒、脾胃虚弱的缘故,裴策本就不许她多用。诊出有孕后,更是一点都不允了。

紫宸殿的内殿里,原本置了鎏金镂花的冰鉴,蕴雾生凉,亦被勒令撤下。

江音晚懒懒伏在填漆描金罗汉榻上,姣柔侧颊贴着定窑云头瓷枕,睡梦里无意识地蹭着枕面,攫取白瓷那一点清凉。

长日寂寂,潋儿执着一柄瓷青湖色月圆纨扇,轻轻扇着。微风撩动一缕鬓发,窸窣拂在耳侧,细细的痒。

纨扇的风蓦然无声停下。江音晚在半梦半醒间微蹙了眉。忽有温热触感,擦过耳侧,慢慢将那缕碎发抿到耳后。

清风又起,劲道明显大了些。

江音晚迷蒙地睁开眼,看到裴策执扇侧坐在榻边。午后日头透过荷影重重的窗纱,描摹他侧颜轮廓,有莫名温柔意味。

江音晚重新倦倦闭上了眼。长睫如蝶翅翕动,显然是装睡。

裴策难得并不计较她对自己的倦怠,嗓音低醇:“晚晚,朕择了一些字,又让礼部和司天台看过,选出这几个,你看看可有喜欢的,用作咱们孩子的名字。”                        

                            

距诊出喜脉,不过三日。

江音晚微诧地看着他取出一封折子,是礼部和司天台商议后拟出的名,那端正的小楷密密列开,说“几个”真是太含蓄。其中七八个又用朱笔圈出,男女名皆有。

她斜撑起身,雪颊上有枕出的浅浅红痕。裴策放下纨扇,轻轻为她揉了揉。

江音晚却只扫了一眼那折子,又伏回了瓷枕上,嗓音闷闷地传出来:“还早着呢,陛下过于心急了。”

裴策的性子似乎温和了许多,闻言不以为忤,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晚晚说的是,日子还长,该慎重些慢慢考虑。”

江音晚没有接话,凉润的枕上,有一点湿意渗开。

方才一眼看去,恰是朱笔圈出的一个“婵”字,一时错眼,竟看成了“蝉”,心中陡然打了个突。

夏蝉不可语冰,因蝉活不过一个夏季,似是冥冥中的预示。

裴策已重新执起纨扇,为她细细扇着。

他这样重视这一胎,甚至提出要立江音晚为后。诊出喜脉的当日便欲颁旨大赦天下,听李穆说三个月内不宜宣扬,否则惊动胎神,才决定待三月后胎像稳固再颁旨。

可惜这个孩子,注定如夏蝉,等不到秋的到来。

因江音晚本就体弱,加之心神不振,这一胎怀相不稳。她被拘在紫宸殿内养胎,一步不得出。

唯一的走动,便是有一日称昨夜梦见了先父,想要去佛堂,抄一卷经文,既是哀悼,亦是为孩子祈福。

裴策不许她劳累,然而也不得不顾念她的孝心。最后江音晚提出分七日抄写,每日只在佛堂半个时辰,稍累了便会歇息,他才勉强答允。

七日过去,恰是七月初三,先帝懿仁皇后、也即裴策生母的忌辰,江音晚又顺势在佛堂多留了三日。                        

                            

便是那十日的半个时辰,佛堂的檀香里,混入了轻量的麝香,积累渗透。

她不能留这个孩子。

定北侯府冤案,极可能是裴策一手炮制。父亲病故于流放途中,大伯被斩于战场。若非为留人质引失踪的兄长现身,大伯母和两位堂姐也早该被问斩。

满门兴衰,至亲性命,在两人间划开鲜血淋漓的鸿沟。

纵她再不愿相信,然而一切证据都指向他,她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更再无勇气和力气,去逾越两人间的天堑,每靠近一寸,都是剥心噬骨的惨痛。

经文字字慈悲,她却要做最狠心的母亲。簪花小楷隽秀,每一笔都是她的忏悔。

墨如泣血,向亡父悔,对幼子愧。她为人女不孝,为人母不慈。若有机会做裴策的妻,亦无资格称一个合格的妻子。不过她知道,自己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太液池的荷花开至极盛而转衰,雨欺残荷,是不可逆转。江音晚的胎像愈发不稳,裴策再不许她走动,每日只卧床静养,太医署几乎围着她转,名贵药材如流水耗下去,然而这一胎终究是保不住。

江音晚于建兴元年的七月底小产。

她在裴策的怀里,平生唯一一次那样失态地嚎啕,椎心泣血,眼泪将明黄绫袍浸得湿透。

裴策久久揽着她的肩背,静默如寒山。最后,他低缓道:“晚晚莫哭了,休养身体要紧,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她从未听过裴策这般语调,沉痛脆弱。话到末了,竟有一点冰凉滴落在她的额头。

她却没有勇气抬头望去一眼。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禁宫内尤是。

她做的拙劣手脚,纵因体质本就虚弱之故,一时未让把脉的太医起疑,裴策亦关心则乱未能察觉。事后细细追查下去,又能瞒过多久?                        

                            

夏末秋初的最后一场雷雨,紫电划破长夜,撕扯开一切沉晦,映上裴策皙冷侧颜。

窗外潇雨如瀑。他俊容平静到了极点,漫然将一个紫檀嵌螺钿的小小攒盒掷到江音晚面前。

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晚晚,告诉朕,此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