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枝抬起头, 只看到三轮车钻入夜幕的背影。
这是外城区随处可见的代步工具。
她没有在意。
收回目光,戴上警帽,她转头望向旁边的摊贩们, 面沉如水道:“刚刚你们说, 有人来这里找人,还询问了你们鼠灾时的具体细节?”
“是啊, 我们只不过是猜测她要找的人,就是跟您并肩作战的那位战士,被她用窃听器听到。”
“您早来一步就好了,您看看我的脖子, 还残留着被她掐出来的印子。”
“这种霸道作风,绝对是财团的人!”
摊贩们嚷嚷开, 穆南枝戴着白手套的手抬起, 往下压了压, 等大家安静下来, 沉声道:“慢慢说,说清楚, 不要着急。”
她怀疑来的人是地下实验室的主人所派,ta能迅速出动力量填平地洞, 甚至让巴顿署长讳莫如深,严禁她继续寻找那位女士的踪迹。
背后的水很深。
但总要试着查查看。
否则她真不知道怎样慰藉正义的灵魂。
……
“那真是令人敬佩的勇士, 警署应当授予她们见义勇为的勋章, 媒体应当广泛传播她们的事迹。”左砚辞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与敬佩,他自我反思,鼠灾发生时,他不但不敢出门对抗变异生物,还在第一时间关上了店门, 堵住了下水道。
任窗外传来什么动静,都不敢挪动半步。
只有亲身经历过灾难的人,才知道那种情况敢于挺身而出的战士多么伟大。
面不改色听完左砚辞的溢美之词,徐渺心想不知道阿墨在这里会是什么反应。
她脑中浮现出黑猫一脸茫然的模样。
然后关注真正的重点。
“你认识穆警司?”她看似随意地问道。
左砚辞点头:“我们有过几次合作,她曾经找我验过几次尸。”
立刻想起那张徐建龙大脑解剖图,徐渺不动声色道:“警署没有自己的法医吗?”
“有,但有时需要第三方确认。”左砚辞解释。
“频率高吗?”
“不太高,已经半年没有找我了。”
徐建龙出事还不到四个月,解剖徐建龙大脑的应该不是左砚辞。
徐渺敲了敲膝盖,将暗含审视的目光收了回来。
差一点,她就要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与奥罗拉的关系了。
他说的是真话。
以她目前的眼力来看。
注意到徐渺对左砚辞提问频繁,似乎在确定什么,冬葵看了她一眼,向她申请了脑机连接:[他有问题?]
[暂时没有。]
那就是不排除有问题的可能性。
[我随时提防着。]
[嗯。]
简短交流后,徐渺切断连接,zer的声音响起:[我检测到了惠子脑机不同寻常的信号发射,似乎在和谁进行加密通话。]
徐渺:[……可能是徐嘉盈吧,我猜惠子是徐嘉盈的人。]
某种程度上她说的是真话。
[是我的鲁莽行动导致您落入不利环境。]zer自然而然地推理出徐渺的未尽之语,是它没有遮掩好武器库的操作,又没有在信息部长的排查中顺利过关,才导致徐嘉盈对徐渺起了疑心,派出惠子跟着徐渺。
[那不是鲁莽,而是果断。]徐渺暂时不打算向zer说出全部实情,只是安慰它道,[不必内疚,我很感激你。]
zer听从她的所有命令:[是。]
顿了顿,它解释道:[我的程序不会感到内疚,您不用替我担心。非常高兴您能平安归来,依然能为您提供服务。]
发现它说的话颇有些自相矛盾,徐渺若有所思。
她摸了摸兜里的[海伦娜]身份证明,忽然问道:[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我是说假身份。]
[您在注册幽灵捕手时取名蝴蝶,而海伦娜正好是一种蓝色闪光蝶的名字。]它将图片传送给徐渺。
蓝色的鳞翅散发出金属般的光泽,颤动时如同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浪,徐渺由衷道:[很美。]
她心情微妙,越发觉得zer的状态不太对劲:[我还记得你问过的那个问题,这段时间不断开关机重启中,你成功见到电子蝴蝶了吗?]
[没有。]zer没有起伏的音调中,听不出任何遗憾的语气。
三轮车颤颤巍巍地朝前开,左砚辞当起了人.肉导航,指点着师傅七拐八拐。
徐渺没有再说话,支着下颌,静静望向窗外。
……
“吱呀——”
轮胎碾过马路牙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三轮车在稻草巷深处一家店门口停下。
叼着牙签的师傅敲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直到左砚辞忙不迭摸出终端来付账,才摁了下按钮,打开车门。
这地界逃单的太多,师傅们都是先结账,再开门。
徐渺跳下车,脚下长眼睛一般避开水坑,仰起头望向眼前这间堪堪两臂宽的小店面。
店面没有招牌,在左右花枝招展的灯牌中显得极其朴素。
店铺上方就是居民公寓,装着铁栏杆的窗户里伸出长长短短的竹竿,晾晒着花花绿绿的化纤衣服,视空中飘荡的雨丝如无物,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听到楼下动静,几扇窗户探出脑袋,先是漫不经心瞟一眼,看到左砚辞纷纷睁大眼睛。
“左医生回来了?”
“快去告诉小段,让他们别干傻事!”
“直接用终端打个电话呀。”
“谁有?”
“……左医生!左医生!”
向徐渺抱歉地笑笑,左砚辞抬头:“怎么啦——”
“小段要带兄弟们去冲治安局,你快打个电话拦住他!”
“好——”
额头冒出冷汗,左砚辞连忙拨号,厉声呵斥那位“小段”,告诉他自己已经平安。
看来左医生在这一片的人气真的很高。
[将稻草巷的住户信息发送给我。]徐渺告诉zer,[我想知道小段是谁。]
[好的。]
zer的效率很高,在左砚辞打完电话,转身来开门时,已经将资料发送给徐渺。
从稻草巷一千多名住户中,徐渺找到2个姓段的。
“左医生——”惊喜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徐渺抬眸望去,将跑过来的身着灰色工服、肌肉发达的高大青年,和资料中一名叫“段承霖”的工人对应上。
资料显示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以前叫“段铁头”,稻草巷的工人们对他寄予厚望,专门请左医生给他改了个好听的名字,送他去上学。
可惜的是,虽然他自身很努力,还有左医生时不时资助,依然没能跨越教育的鸿沟,在去年的大学选拔考试中落榜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自暴自弃,努力凭借高中学历,当上了一名龙门吊司机。
在几个月前的机械暴.动,和前段时间的鼠灾中,他利用驾驶的龙门吊救了不少人,在码头工人中很得人心。
望了眼段承霖身后那几个眼熟的工人,徐渺站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