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渺从始至终毫无波动的态度, 令4名被判处监.禁的犯人胆寒。
他们与被罚款、甚至被无罪释放的犯人不同,前者顶多像鲍尔一样,给老板顶包经济案件, 由于已经在电影中监.禁了好几年,只需要被罚几百信用点,后者则和薛春月一样,完全是被陷害的。
这些犯人不光不需要再受到惩戒, 还能得到超期刑罚的赔偿。
那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足够他们过上普通中产阶级的生活。
判决完毕, 临时法庭就将补偿打到了他们账户中。
但那4名判决结果为继续监.禁的犯人, 虽然没被处决, 犯过的案子却也绝不仅限于小偷小摸, 之所以还能活着, 只是因为当前联邦法律量刑相对宽松。
可是女孩明确说过, 以后会修改相关法条。
她会根据新法条, 追溯他们的刑事责任吗?
被关进别墅内隔离出的监狱,他们惶惶不安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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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薛春月、鲍尔、王麟等人带出“安全区”,徐渺告诉他们可以下线了。
zer关注着每名犯人所在的监狱,被吸入电影的犯人分布于16座城市, 由于突然陷入昏迷, 都处于保外就医的状态, 有一部分甚至已经刑满, 被家人接回家中。
只要下线,他们就能回到现实,与家人团聚。
空气先是安静了片刻,陆续有人消失在虚拟世界。
他们的账户中多了一笔5~50万不等的赔偿金,金额与被困电影年限有关。
一部分人不理解徐渺这么做的原因, 这本应、也理应是联邦政府的责任,尽管现实是,联邦政府不太可能负责。
个人为什么要为联邦买单?钱太多烧得慌吗?
另一部分人却回望了一眼“安全区”,又深深望了一眼徐渺,自立法庭,重新审判,已经足以窥见女孩的野心。
这部分人隐约意识到,就此离开,或许会错过一个机会。
一个改变世界的机会。
谁在年少轻狂时,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打破那些陈旧的、腐朽的、散发着恶臭的魑魅魍魉,建立一个干净的、先进的、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以雷霆手段制裁罪恶,用慈悲心肠关怀每一个无辜者。
做恶人眼中的魔鬼,平民身边的守护者。
他们保持沉默,却并非脑袋空空。
路易的声音很大,却到死都没有明白,执法者的意志越坚决,他们的内心越认可。
他们不害怕法律的冷酷,只害怕作恶者总有无穷无尽的理由,总能逃避应得的制裁。
他们也想要做这样的人,在监狱中的日子,令他们深知这个世界还有多少路易。
可理智告诉他们,还有人在等待他们回家。
他们不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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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只剩下薛春月、鲍尔、以及以王麟为首的6名狱警。
鲍尔从怀中摸出以肖璟头像为壁纸的手表,递给徐渺:“如果有机会,可以把它交给手表的主人吗?”
离开电影,脑中浮现出曾经的狱友递出手表时徐渺的神情,他察觉到徐渺认识表盘上的娃娃脸。
当然,如果判断错误,他会自己慢慢找。
徐渺原本就希望能通过自己,把手表还给肖璟,如果鲍尔想回归正常生活,最好不要和安全局有任何接触。
她接过手表,摁亮表盘看了眼娃娃脸青年,点头道:“我会的。”
“谢谢。”鲍尔欲言又止,其实他有很多想问的,但最后什么也没问。
她为什么会进入电影救他们,为什么会认识他狱友的男朋友,为什么要为他们善后,帮助他们开始新的生活?
“为什么”太多了,可他既然做不到加入她,就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他望了眼丝毫没有下线打算的薛春月,以及王麟等狱警们。
他猜到薛春月会留下,“凡犯罪者,都将受到审判”,这句话一定与这位沉默却固执的教师不谋而合。
他的学生时代,可从没遇到过为了阻止校园暴力,就敢和财团对上的老师。
这些狱警却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在电影里时,他们算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他们只是很平庸地,和电影内本就存在的狱警们一起,遵守着既定的规则,看守着犯人们,略显粗暴,却还在合理范围内,不做任何多余的事,对雾气吞人的情景视若无睹。
他不知道这些狱警为什么没有立刻下线,反倒像是要跟着这位女士。
狱友被吞噬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咒骂过他们的冷漠。
看到他们满脸的难为情,不好意思说大话,但也不愿离开的样子,他一时有些迷茫。
看上去欺软怕硬、毫无作为、像机器一样遵照规则做事的狱警们,麻木的躯壳里,跳动的心脏中,是不是一直藏着曾经的誓言?
不管是为了警校毕业还算不错的薪水,还是执法者能够拥有的微末权力,会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选择报考警校的平民,真的会没有一点初心?
鲍尔苦笑了一下。
我才是最平庸的那个,他想。
“我是一名会计,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假如需要我的帮忙,就来春雨市找我,这是我的联络方式。”他报出了一串通讯号码。
徐渺将之记下,和鲍尔握了握手,目送他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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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剩下7人,岿然不动望着徐渺。
薛春月神色坦然,狱警们眼神里透着窘迫,他们注意到鲍尔离开前的眼神,可他们知道,自己并没又他想象得那么高尚。
王麟站出来道:“我们是政府雇员,就这么回去,一定会受到调查,你有没有办法把我们这段时间的记忆清除掉?”
只要有时间,徐渺就会学习虚拟世界的相关技术,再加上当初在避难所被灌入的知识,她现在完全称得上这方面的专家,她略一思索:“记忆是神经元之间的连接留下的痕迹,要想修改记忆,就会触碰大脑神经回路,这很危险,可能会让你们精神失常。”
这就是最初zer告诉徐渺,不能对任何人植入记忆,植入记忆属于非法操作的原因。
即便如此,徐建龙还是在徐渺的脑机中留下后门,给她的大脑写入记忆,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操作存在着损坏徐渺脑神经回路的巨大风险。
自身的隐患暂且不提,徐渺回顾了一番现有技术,告诉狱警们,清除记忆并不可取。
他们并没有徐渺那样强大的脑意识,难以承担相应的风险。
“既然这样,”王麟道,“我们只好跟你混了。”
与其说是“只好”,倒不如说是“最好”,王麟不假思索的回答,分明透出早有预谋。
徐渺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薛春月举手:“我也一样。”
“你们要一直留在虚拟世界?”徐渺考虑对他们进行检查,不确定他们的理智是否清醒。
王麟回头望了眼其他狱警们,同伴们向他点了点头,他转回头,望向徐渺,摘了警帽,夹在腋下:“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我想有些事可以讲得更直白一些,如果你只想做路易口中‘正义的代行者’,你只需要干脆利落给他一枪,根本没必要安排这场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