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示灯亮起, 列车内的融融暖光已经变成不详的血红。
列车长发紧的声音在车厢四处响起:“请所有乘务员来驾驶室集合,请各位乘客回到座位,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现在正在排除故障, 请大家不要慌张, 抓好附近坚固物体,保护好头部和颈部, 保持安静, 谢谢合作。”
“再重复一遍,请所有乘务员来驾驶室集合……”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列车长的广播!几节车厢轰然落地,幸运的是没有出轨, 磕磕绊绊摔回轨道上继续行驶。乘客们滚作一团, 捂住脑袋,抱紧孩子。水杯摔碎在地板上,晶莹的碎片反射出一张张仓惶无措的惨淡面孔。
尖叫声塞满了车厢。
混乱中没有人去听广播说了什么, 所有乘客崩溃地哭嚎喊叫, 列车长只能不断重复镇定人心的话语, 直到剧烈的颠簸趋于平静。
最后一次震颤后, 列车恢复了平稳前进。
仿佛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大家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乘务员们大松一口气,缓了缓剧烈的心跳, 遵循指示地往驾驶室走去,路上不断被乘客拦住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当然不知道, 只能用统一微笑回复。
这样的微笑在他们到达驾驶室后破裂了。
列车长讲述的故事犹如天方夜谭,没有人愿意相信。
“大山一样的变异生物?”一名乘务员眉头紧皱,“变异生物确实可怕, 但可怕到这个地步的,从来没有听说过。”
另外一人摇头:“即便是真的,有防护罩,它就拿我们没办法。”
“应该是地震吧。”这是得到广泛支持的合理猜测,“只有地震才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正讨论时,雨水哗哗斜淌的车窗突然映上一只苍白的手,这只手骨节分明,苍劲有力,一个用力“锵”一声推开窗玻璃。呜咽的风声骤然响起,一道披着雨衣、漆黑修长的身影从车顶翻进车里。
暴风雨在她背后怒吼,狂风把她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她反手拉下兜帽,露出冷白的面容,颈窝里冒出一双绿得发亮的眼眸,仔细一看竟然是只黑猫。
犹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的少女令乘务员们面面相觑,不自觉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车厢内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们忐忑不安的粗重呼吸。红色警示灯照出飘进车内的雨丝,雨粒被风裹挟打着旋儿扑到脸上,把他们从身到心都浇了个凉透。
“徐小姐,”列车长顾不上向这些乘务员解释具体情况,三分钟前生命检测仪突然一声接一声响个不停,毫无疑问地为徐渺的判断提供了证据,这绝非人力能够做到的惊天动静,源头竟然真是头变异生物,他咽了口唾液,干巴巴地求问,“它走了吗?”
在列车长从期盼变为祈求的目光中,徐渺沉默着摇了摇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很快聚起一小滩晃动的水洼。她没有管,抬起腕间门湿漉漉的终端,把刚才在车顶拍到的景象播放给列车长为首的乘务组看。
无边夜色下,黑山黑水完全融为一体,失去了本应分明的界限,天地混沌成初生的模样,天连着地,地连着天。
一座山峦在这片混沌中手舞足蹈,疾风暴雨是它的甘霖,电闪雷鸣是它的伴奏,偶尔有雪亮的闪电刺破天空,人类才得以窥见它的全貌。
巍峨的身躯上长满草木,行动间门时不时有座狼大小的共生体跳蚤一般抖落,摔在泥地里不知生死。葳蕤的杂草丛中,一道缝隙缓慢开合,浑浊的暗光若隐若现。四根足以擎天的柱子从地底长出,山峦也进一步隆起,向天空靠近。
不,这不是山峦。
列车长、乘务员们神色凝固。
这是一头身躯庞大的独眼象龟,它不知活了多少岁月,已经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
旷野被它踩在脚下,星辰与它作伴,夜幕是它的披肩。在它面前列车就像玩具,人类仅仅是蚂蚁。
它对新玩具很感兴趣,在列车前方不紧不慢地倒退着行走,当它欢喜地蹦跳时,大地被震动,列车便也随之颠簸。
“地震”只不过是它一跺脚的余韵。
有人被恐惧攫住心神,张嘴要尖叫,被旁边人眼疾手快捂住。
不要惊扰它!
不要被它发现!
尽管列车的引擎声响完全能盖过寥寥几个人类的叫声,这一举动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但神经霎时绷紧的乘务员们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他们控制不住地战栗,像被狮子盯上的羊群,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走,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
“不能调头。”列车长牙齿打颤,却咬紧牙关,挤出这句话,“它的注意力在我们身上,保持现状才是最优选,调头无疑会给它新游戏的暗示,可能它没有恶意,但我们谁能承受它的兴致?”
“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