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屏漂浮在空中, 散发着微弱荧光,一行又一行文字浮现出来。
[我本来只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每天翻垃圾桶捡垃圾吃, 可能因为总捡斗兽场附近的垃圾, 吃的东西太杂, 很多变异生物的血肉里还残留着我不清楚的能量,这些能量改造了我的身体, 也破坏了我的基因, 我变得很丑, 眼睛看不清东西,腿瘸了一个,掉了很多毛,露出血红的筋肉,经常被人和其他动物嫌弃, 有一次被狗追进了废水沟, 还有一次被几个小孩当球踢, 正好踢到老师身上。]
[老师把我捡回学院,想办法让我体内混乱的基因稳定,教我怎么控制血液、进而控制身体,我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 那些畸形的部位慢慢恢复了正常, 但还是很虚弱。]
[学院收到情报,一大批武装人员要来偷袭,目标是学院内的学生,学院收留了很多基因变异的人和动物、植物,不被这个世界接受,老师不在, 黑骑士匆匆赶到,带着我们逃走,我没来得及上车,以为来的是坏人,躲进了垃圾桶。]
[后来的发展就如安全局所说,他们把我救了回去,药剂中的某个成分中和了我身体里的变异基因,帮助我完成了进化的最后一步,我成为了完美进化者,拥有了超凡能力。]
灯光泼在黑猫身上,投下一条漆黑的阴影,猫脸上看不到特别的表情,文字中也读不出幽怨的情绪,徐渺目光从猫头到猫爪,再从脊背到尾巴,现在的阿墨身轻体健,旧日的病痛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他不讨厌人类,有人欺负他,但也有人帮助他。
安全局与学院的目的都是帮助变异者,只不过中间产生了误会。
徐渺回忆起安全局特工肖璟的描述:“一开始他们派了两支小队潜入学院,却都凭空消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学院的事情主要是黑骑士和血骑士在管,其他高层也会参与,我清醒的时候不多,只是偶尔听到同学们说,黑骑士或血骑士不在学院时,尽量待在教室或宿舍,不要单独行动,经常有学生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就可以理解了。
从黑骑士阻拦先知、血骑士驱逐病骑士来看,奥罗拉的上层明显分为两派,黑骑士为首的“学院派”主张通过教育改造人类,先知为首的“女神派”多少都有点极端,往往采取暴力抗争的手段,不管会牺牲多少人,一切为了女神。
单看现有信息,徐渺的感觉是前者与人类根本利益一致,后者是一群狂信徒,两派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安全局失踪的人员可能是不了解学院规则,擅自行动,被“女神派”成员抓走,严刑拷打、**实验、献祭、虐杀,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徐渺又问道:“你的超凡能力是什么?”
阿墨说他拥有了超凡能力,却从没展露过,人形态和猫形态的转换只是变异者的固有能力。
[千面。]黑猫说,[我的能力是千面。]
徐渺反应很快,根据字面意思理解,这个能力可以让人改头换面:“难怪派你去南家卧底,你用的那张脸不是你本来的样子?”
黑猫点了点头。太久没有变成人形,他也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他扭头跳下椅子,叼了件浴袍去浴室,总不能光着身子出现在徐渺面前。
徐渺等了片刻,浴室门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打开,黑发金眸的青年裹着浴袍走到她面前,他模样英俊,小麦色肌肤富有光泽感,脊背挺拔,宽肩窄腰,行动间带着些不太熟悉这副身体的生疏感,在徐渺的打量下,不自觉地蹲下.身,垂下脑袋。他知道徐渺喜欢摸他的头。
徐渺没有伸手,人形和猫形终究是不一样的,除非青年的头顶突然长出一对猫耳,身后生出一条尾巴。
能做到吗?
她一怔,毕竟她就可以局部变身,很难想象如果一定要完全变身,她该怎么用一条鱼尾支棱着战斗。
她把这个疑问抛给阿墨,黑发青年直起身,熔金色的眸子里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他掩藏在黑发下的人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两只尖耳,耳孔朝前,微微向外,能看到柔软的绒毛和淡粉色内壁,一条黑色尾巴从浴袍下伸出,高高竖起像一根旗杆。
徐渺先伸手摸了摸那对猫耳,阿墨的瞳仁扩张又缩小,想躲又忍住了。
徐渺又摸了摸尾巴,皮毛油光水滑,匹配人的体型,粗壮有力,不像猫尾,反倒像豹子的。
“果然不符合质量守恒定律。”不管是耳朵,还是尾巴,都随着体型变大而变大了。
“你想获得这个能力吗?”跟了徐渺这么久,阿墨知道她是个很好学的人。
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打量着阿墨这张和记忆中不尽相同的面孔,要是她也能这样变脸,岂不是很容易逃过徐氏或南氏的搜查?徐渺点头:“试试。”
青年闭上眼睛,没有念咒语,也没有任何金光闪闪的特效,脸部肌肉无声蠕动,不多时就变幻成她所认识的男仆阿墨的模样。
再睁眼,连那双熠熠生辉的金色眸子也黯淡失色,从头到脚,都变得如同在南家时一样,平平无奇。
除了那对猫耳,那条猫尾。
似乎能感觉到徐渺没有说出口的喜爱,阿墨没有把它们变回去。
两人安静对视片刻,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半晌徐渺陷入沉思:“你不会觉得,我看你演示一遍就能学会了吧?”
阿墨:“……”
喵。
抱歉。
青年变回本来的样子,努力向徐渺解释原理,无法用人类语言表达的地方,就用“喵”替代。其实日常生活中徐渺已经能通过“喵”的不同语气理解阿墨的意思,但涉及超能力,还是太复杂了一点。
“算了。”徐渺制止了他,“别为难自己了。”
“要不去问下老师?”
“确实有很多事想问他。”
正好翻译汇报,已经把一些简单词汇教给了新任“神使”们,接下来他会督促他们多加练习,请“圣者”检查。徐渺通过监控核实,不需要再浪费时间,直接下楼,带着“神使”们走出神殿,向正在庆祝的沙赫人宣布这件事。
谄上欺下的不合格者已被罢黜,空出的神职由沙赫人填补,圣者相信沙赫人能够自治。
所有人惊喜而又惶恐地望着徐渺,少女站在篝火旁,长发束在脑后,肩上蹲着一只格外英武的黑猫,猫瞳仁反射着亮光,像两颗镶嵌在天鹅绒幕布上的星子。
一名沙赫人大着胆子用粗犷却热烈的歌声表达他的心情,其他人见“圣者”没有阻止,认为这是一种赞许,纷纷放开歌喉赞美起“圣者”的美德,徐渺这两天记下了一些简单的沙赫语,从这些歌词中捕捉到“慈爱”“公允”“膜拜”“臣服”“爱”等词汇。
沙漠中的夜晚气温很低,空气中缺乏水分,微风拂过有种粗粝的冷感,徐渺望着自由自在的沙赫人们,思绪似乎也插上自由的翅膀,掠过起伏的丘峦,延伸到无尽的彼岸。
圆月挂在天幕上,散发着柔和的光,灌木丛沙沙作响,昼伏夜出的小动物开始冒头,两个年轻力壮的猎人扛着一头死去的羚羊,嘻嘻哈哈走到人群中央。
烧烤是沙赫人的拿手好活,胡杨带着几名猎人把新鲜的猎物宰杀,架到篝火上,要是“圣者”早点来就好了,她握着刀,割开猎物的皮毛,恍惚地想。
族群有了希望,所有人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她不该再去想血泊中的家人,可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大脑,大脑忍不住想,要是“圣者”早点来,早点消灭恶魔,长女、妹妹、外甥,她的亲人都不会死。
她知道不应该这么想,大脑却不管,越不想越要想,或许她快疯了。
“为什么圣者大人不早点来呢?”这道声音响起时,胡杨悚然一惊,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很快她反应过来,这声音稚嫩,是个孩子在发问。
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有穿透力,轻松愉快的氛围陡然凝滞了,围坐在圣者身旁的沙赫人控制不住地打起哆嗦,他们还记得圣者的规矩,从此以后不应向任何人下跪,他们只能把“我有罪”的目光投向圣者,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罪孽。
翻译不敢有丝毫欺瞒,原句翻译给徐渺,他低声说:“请圣者惩戒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神没有义务救人,圣者也没有。应当心怀感恩,切忌得寸进尺,是人需要神,不是神需要人。
安静像瘟疫,以徐渺为中心迅速传播开,正在烤羊腿的、跳舞的、摔跤的、斗牛的,都停下了,提问的孩子被家长一声不吭提起,丢到徐渺面前,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错误让整个族群买单,没有人觉得她是孩子就该被包庇,这是沙赫人种族延绵的生存智慧。
小孩不到4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仰头望着徐渺,眼里并没有怨恨,她是真的很好奇,大人们都说圣者大人多么神通广大,那为什么不早点来呢?妈妈姨姨舅舅们每天都很辛苦,却只能获取很少的食物,她好饿呀。
徐渺低下头,对上一双懵懂的眼睛,小孩不好看,皮肤被太阳晒得黑红,干瘪的身体配上大大的脑袋,像幻想作品里经常出现的外星人,这是一个无法引起成年人太多怜爱的丑陋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