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宗教场合最好是叫义工,但警队的记录是这么写着的,凑合着瞧瞧是可以的。
枪机案的罪犯叫吴畏,男,孤儿,享年19,无业,无学业记录,无医疗保险记录,无重要消费记录,无DNA记录...
这应该是名副其实的幽灵了。
现代社会,无论人以什么形式存在,以什么形式生活,当他脱离了上述记录时,他就是无异于死人了。
有的人活着,可惜他已经死了。
当然,这份报告其实也有非常有趣的部分,比如说,凶手唯一的记录在于,曾于1990—1999年,作为孤儿被收养于圣心堂,当时案发后修女普遍反映这孩子平时性格暴戾,过程中除此之外无其他记录。
“呵。”我笑出声,虽不知是为何而笑,但是总算是觉得案子还是有线索的。
这时李淇带着一份文件下楼,坐上了副驾驶。
“有线索了?”
“没什么,”李淇摇了摇手里的文件,“最近几年那个村镇的收支,暂时没发现什么,因为几乎没有收支,真的是穷乡僻壤,今年唯一的支出就是镇政府发钱要建一个收费站。”
“呵,”我嘲讽地斥了一声,“有钱建收费站,不见他把路修好点。”
“你这边呢?”李淇倒过来问。
“跟教堂有关系的东西,你看看。”我指着吴畏的案子,李淇接了文件。
“嗯,”李淇扫了一眼,“是个不得了的事情,之前竟然没有给这个注意力。”
“真的是冒失了,一个受恩于人却予以报复之人,通常并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变态,反而更会像是...”
“你是说谢震那样的?”李淇反问。
“不是没有可能,走一走。”我发动了车子,目的地是圣心堂。
...
路途平缓之中,李淇忽然问我,“这个案子里挺多孤儿的。”
“的确。”我没在意这个问题,随口敷衍回答。
“韦空也说他是孤儿。”李淇眼睛里满满的猜疑,和一丝恐惧。
“你是说韦空有问题?”我被李淇的问题刺激到了,刹车在路边。
“不是,只是随口说说。”李淇低下头,但猜疑依旧在我面前。
我仔细回想了我童年时期的社会境况,和我从警校以来的好哥们印象的韦空,然后细细地思索了一会,“嗯,怎么说呢,那个年代孤儿是非常多的,因为那个时候怎么说呢,耍流氓是犯罪的你懂吧,通奸绝对是行不通的,而且民众避孕意识普遍很差,所以也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避孕失败的产物,不稀奇的,再加上治安差,强奸率也是很高的,只是这个调查统计不好做,毕竟那个年代女性对于这个问题很避讳,而且那个年代,是香港的年代,很多人都是渡江游过去香港去工作的,一片的偷渡客你懂吧,很多人都是沉死在了江里或者去了就没回来过,留守儿童,孤儿其实是成片成片的,毕竟那个年代除了人口普查以外什么统计都不好做。”
李淇点点头,算是理解了。
韦空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一个满腔正义义愤填膺的一个人,对于罪恶从来不赦,性格稳中带皮,做事精益求精,属于比较好交往的人。
当然,直到那天早上,他告诉了我关于他的一些悲惨的事实,我才意识到每个人存于世界,都是不易。
或者说,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奇迹。
而那些让我惊悚的夜晚,只是凶手对法律和正义的嘲讽,对,这样想,是对的。
有的人经历了苦难,成了罪人;有的人经历了苦难,成了秩序的守护者——世界便是选择的产物,的确没有对错之分,但我认为有高下之分。
...
抵达圣心堂,已经是晚上七点,各色人群从教堂里离出,他们多半是教堂的义工或者是前来祷告的信徒,当然,还有一些不信上帝但觉得信上帝可吹牛B的。
吴修女告诉我们利利逊离开了教堂,行踪与目的,她表示不知。我们也不好追问。
李淇决定自己一个人来问吴畏的案子和收留孤儿的事情,而我被吩咐去对面的街区买本地凉茶——因为她口渴了,我苦笑着答应了。
小姑凉家的,倒是很有意思,此次凶杀案的调查,原以为会被这个新来的实习生拖慢进度,却最终是觉着她可以活跃气氛。
教堂对面是一片老街区,巷子和胡同四通八达,虽然印象中只来过几次,但据说此街有近80年历史...街巷里破败中闪耀着历史的不朽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