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淡淡扫了一眼榻上逐渐僵硬的尸体,陆皇后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过了身,大步踏出了乾清宫。
情爱本身无错,错得只是把爱玩弄于鼓掌中的人。
公主继位,前所未有。哪怕先帝的子嗣死光了,有不少朝臣也不认为能让公主继位,他们更倾向于过继宗室子弟。
“女子怎能为帝?这简直大逆不道!”
这样的言论并不少,可岁离并未听见,待到她身着沉重的龙袍站在大殿之上,接受万人朝拜时,已再无人敢说这些话。
他们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下方,跟随为首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恭敬齐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皇后站在她的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轻轻对她说:“岁岁别怕,母后与你……霁表哥会护着你的。”
三皇子李霁已死,因救驾有功被追封贤王,如今活着的是陆霁。陆霁,乃是承恩公义子,名义上自然便是她的表哥。
亲兄妹无法在一起,但表兄妹却能亲上加亲。
在岁离登基的第二日,宫中下了圣旨到承恩公府,选了在此次平乱中立下大功的承恩公义子陆霁为皇夫,择日成婚。
岁离没有开口,只是垂首看着下方为首的男人。哪怕他带着面具,可只一眼,她还是认出了这道熟悉的身影。
似有所感,男人骤然抬首,看了过来。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的凝视着上方的新帝,眼中只有让人心惊的执着和……势在必得。
“你与霁儿一起长大,也是青梅竹马,自来感情深厚。把你交到他手上,母后更安心。”
乾清宫中,陆荣慧握住岁离的手说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是可以做夫妻的。”
说这话时,陆荣慧小心仔细的观察着女儿的脸色。眼见婚期将近,女儿却少展笑靥,甚至连话都少了好些,陆荣慧不禁心中不安。
这场婚事乃是她自作主张,没有提前知会女儿。但这也是她无奈之举,比起婚事,她自然更在乎女儿的命。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到那日在临山寺女儿的模样,陆荣慧心里便无法安定,几次从梦中惊醒。
那时,女儿几乎没有了气息。然而,就是这种连天下神医都无法挽救的情况,李霁却硬生生把女儿救了回来。
也是直到那时,陆荣慧才知李霁得天人所授仙法,所以才救回了女儿。只是李霁终究是人不是仙,想要彻底根治女儿,唯有双修之法。
陆荣慧从未想过李霁会骗她,他也没有骗她的理由。毕竟在岁岁的事情上,有时候李霁比她还要紧张,尤其是岁岁的身体。
在皇位与岁岁之中,李霁选了岁岁。只凭这一点,陆荣慧也信他。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李霁现在对岁岁的心是真的。
只是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知道婚事后,岁岁一直未表达过自己的看法。
陆荣慧也不想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成为一对怨侣,如果可以,她更愿意看着他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伴一生。
“如果我不愿意,母后您会取消婚礼吗?”岁离顿了片刻,忽而问道。
说罢,见母亲没像以前那般立即应了她,岁离便知道不行了,自也猜到了其中定有母亲不得不同意的因由。
她的母后最是在乎她,很少拒绝她的要求,除非事关她的身体。
岁离只微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自也打消了说服陆皇后的想法。若她说出真相,母后定然会伤心。
她不想让母亲伤心,也不愿母亲……埋怨李霁。
所以,想要阻止这场婚事,便只有一个法子了。
“岁岁,你怎么来了?”勤政殿,李霁正在批奏折。岁离身体不好,陆荣慧与他自不会累着她,所以通常是两人轮流看折子。
自那日后,岁岁便再未主动来寻过他。即便他去寻她,她也多有躲避之意。李霁告诉自己不能太逼迫她,所以竭力压抑,索性用政务麻痹自己,让他没时间多想。
却不想,今夜,岁岁竟主动来见他了。
李霁把殿中的宫人全都打发了下去,放下手中奏折,快步走到岁离身前,为她紧了紧领子道:“夜间凉,你若有事便打发宫人来便可,何必自己过来?”
他几乎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琉璃人,唯恐伤害了她。
但虽然嘴上这般说,可对于岁岁的到来,无人知道他有多么高兴。而且,岁岁没有避开他的亲近,难道她接受他了吗?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眼里的光几欲能把人灼伤。
他们离得这般近,岁离把他眼里的期待看得清清楚楚,心尖微微一颤。然仅仅也只是一瞬,她便重新恢复了冷静理智。
“今夜我来,是有重要的事与你说。”她后退了两步,与男人拉开了距离,脸色平静淡漠,与平日的岁岁截然不同。
“……你想与我说什么?”
李霁手心一空,他下意识握紧了手掌,力持镇定,压下了心底若隐若现的不安。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白光微闪,下一瞬面前的少女已然变了一幅模样。一幅让他熟悉至极的模样——那位授他仙法的仙子。
只不知为何,待他年岁渐长,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如今,距她上一次出现,已过去许久了。
李霁曾找过她,可是凡人又怎能寻到仙人的踪迹?任凭他用尽法子,也未寻到她。
而如今,时隔许久,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轻纱罩面,体态轻盈,比之岁岁更高挑一些,却似乎又与她有几分相似。那一瞬间,李霁仿佛回到了七岁那年,那时她也是这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李霁的心里却未曾生起预期的喜悦。
“如你所见,我是岁岁,岁岁亦是我。”岁离揭开了面上轻纱,露出了与岁岁有□□分相似的面容,“李霁,我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