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浴缸里的水温变凉,迟珈才从回忆中脱离。
她走出浴室,躺在床上,闭着眼。
沈暮尧方才那张冷峻的面孔与少年时的轮廓渐渐重叠。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多年未见,他也只不过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这个世界上,也再不会有人护着她了。
接下来一周迟珈忙于工作,每天公司,拍摄场地,家三点一线,中途推了唐周柏的邀约,也就没碰见那个人。
南城的六月炎热,室内早早地打上了空调,冷热交替下,迟珈感觉鼻子有些发堵,隐约有热感冒的症状。
隔天醒来,迟珈发现她嗓子疼肿,头重脚轻,浑身开始发冷,病情再加重,身为社畜还是要工作。
中午拍摄完,迟珈从包里拿出来保温杯,摘下口罩喝掉半杯水,水润进喉咙有种撕裂的疼痛,火辣辣的。
流量小花看到她没半点血色的脸,问:“你脸看起来怎么这么苍白?”
迟珈喝完将保温杯放进包里:“可能有点感冒。”
听到她微哑的嗓音,流量小花皱眉:“那赶紧去看看啊。”
迟珈:“不碍事,待会儿就去开两天的药。”
流量小花:“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迟珈诧异地抬头。
“你什么表情?”流量小花将她推上车,哼了声,“别这么看我,我只是不想让其他人觉得你的病是因为我折腾出来的。”
迟珈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弯了弯唇:“谢谢。”
拍摄地点离医院很近,开车大约十分钟。迟珈下了车再次向她道谢,随后走进医院。
最近正是季节交替的时候,感冒发烧的患者很多,医院里挤满了人。
挂过号,迟珈刚要往前走,忽然停下脚步。
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迎面走来,每个人手里提着箱牛奶或花束或水果,似乎是来医院看望病人。
迟珈一眼看到被围在中央的沈暮尧,他没穿军装,简单的黑色短袖黑裤,随性散漫,脊背挺拔,在人群中极其引人瞩目。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巧遇到沈队。”年轻男人激动地道,“几天没见,我们都快想死你了!”
想起在特战训练基地被沈暮尧操练的日常,另外个黝黑男人嬉皮笑脸:“想沈队的无影脚,一百个俯卧撑,还是绕操场跑二十圈?”
沈暮尧勾唇,一巴掌兜在他后脑:“我看你小子现在是想做俯卧撑了。”
黝黑男人在嘴边划了一道,示意闭嘴安静。
“沈队,参谋长的病房怎么还没到啊?咱们该不会走错了吧。”
沈暮尧淡淡道:“参谋长的病房走到头,右拐第二个。”
医院里嘈杂,边上有个大约五岁的小孩子在走廊奔跑,许是地滑,小女孩整个人身子往前栽,就在摔倒之际,沈暮尧眼疾手快地把她抱稳放到地上。
他弯腰,对小女孩说:“医院人多,别乱跑。”
小女孩仰头:“谢谢帅哥哥。”
就在沈暮尧起身那一刻,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偏头往这边看。
迟珈的视线与他相胶。
男人的脸上还带着懒怠的笑意,两颊的梨涡浅浅。他这样一副痞坏又乖巧的渣男长相,锋芒毕露,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两人对视几秒,沈暮尧唇角上扬的弧度消失,眼底恢复平静无澜,他率先移走视线。
迟珈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深呼一口气,转身走进呼吸科。
狭小的病房内站着五六个高大结实的男人,花束水果堆满了床头柜。
参谋长指着:“都干什么呢,一个小手术不值当你们买东西,都拿走拿走,就你们那点死工资还不存起来,别到时候老婆本都没存够。”
沈暮尧给他倒了杯热水:“徐参谋长,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身子养好了才是正事。”
徐参谋长刚做完手术,气色稍许苍白,他接过水杯,看着沈暮尧久久叹了口气。
须臾,徐参谋长忽然眯着眼:“阿尧现在有二十五六了吧,给你介绍个姑娘?那姑娘是我一老战友上将的闺女,出身好条件好,性格也不错,虽比不上你们沈家,但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沈暮尧歪在角落,长腿支着,瞧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别,我还小。”
“噗,沈队你还小?”黝黑男人笑个不停,暧昧地打量他某处,“那天底下谁还能比您大啊。”
病房里的几个人笑得差点岔气。
徐参谋长听着他们的浑话没忍住喝了声。过了半晌,他好奇地问:“还喜欢那姑娘?”
沈暮尧换了个姿势,兴致缺缺,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见他这幅模样,徐参谋长又问:“分手几年了?”
黝黑男人勾着旁边人的肩膀:“参谋长,您问沈队和前女友分手多久这谁能记住啊,都是过去式了,谁还会吃回头草?何况沈队又不缺小姑娘追求,部队里多是喜欢沈队这类型的。”
“是啊,问沈队谈了几个对象,指不定他还能记住。”
沈暮尧唇间咬着烟,没点燃,低头把玩着打火机:“五年六个月零七天。”
病房里一阵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连徐参谋长也怔住了。
得,破案了。
把分手时间记得这么清楚,怪不得对上将的闺女不感兴趣,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啊。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像沈暮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样的浪子,也会对某个姑娘余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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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完药,迟珈坐在休息椅发呆,面前人来人往,最后起身提着药回家。
迟珈没胃口吃饭,只想吃完药躺在床上睡上个一天一夜,捂出来汗,感冒便好了九成。
一觉睡到黄昏,迟珈热得难受,她手盖住眼睛,缝隙里看到窗外的光还恍惚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来电。
是唐周柏打来的。
迟珈刚要开空调,这才想起来空调坏了。她坐在床上缓了会儿燥意,随后给唐周柏回电话。
“喂,周柏哥。”迟珈倒了杯水,“我刚在睡觉,没听到手机铃声响,怎么了?”
唐周柏喘着气:“哎哟迟妹,你住的这地儿真是要人命,连个电梯都没有。”
迟珈还未开口,唐周柏又道:“开门。”
她打开门,果然看到唐周柏。
他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饭盒,刚迈进来,一股热浪拂来,他拽了拽领子,蹙眉:“迟妹,你家怎么这么热,没开空调?”
“空调的风扇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开,还没来得及找人修。”
迟珈说完,这才发现唐周柏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男人穿着灰绿色迷彩服,高大身影挺拔,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