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人离开, 迟珈握住他的手,很想问他到底是什么心理创伤, 可又怕问了沈暮尧之后他更加痛苦。
迟珈能做的, 只有陪伴。
半晌,沈暮尧目光落在迟珈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眸上,神志渐渐恢复清明, 他轮廓凛冽,抿唇:“走了。”
迟珈看着他的背影, 紧跟其后。
刚走出工厂,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几乎一瞬间,位于工厂不远处的废弃烟囱被震倒,“咚”一声混着尘土与混凝土折倒在地。
“大家快往空旷地方跑!”官兵们呐喊,“发生地震了!”
地震源离这里相当近,震感异常强烈,逃生时像是在摇摆不定的桥上不停地晃动。
迟珈下意识拉着沈暮尧的手就往空旷地方跑,双手紧握的同时,她整个人被一股力拽向男人坚硬的胸膛。
等她反应过来,沈暮尧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往外冲。
迟珈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抓着沈暮尧胸前的衣襟,男人的怀抱结实有力量,她丝毫未感觉到地面震动,反而感到无比踏实,安全感十足。
废弃工厂的建筑老化,一栋化学实验楼随着震动坍塌,混凝土板块四分五裂,外墙砖受力往外溅。
沈暮尧换单手托着迟珈的臀,手掌心护着她的脑袋,碎片砸到男人的手背划过道道血痕,他下颌线条锋利冷硬,没有半点反应。
整个世界都因塌陷弥漫灰尘。
地震持续几十秒结束,沈暮尧站在空旷安全的地方才把迟珈放下。
他垂眸抬手擦去沾在她头发上的小碎石,没再看她,随后朝徐参谋长那里走去。
迟珈转头看向沈暮尧,他脸色严峻,正清点官兵人数,已然不见方才受到心理创伤时的模样。
与此此时,徐参谋长挂断电话,表情沉重:“宁山昭阳县发生71级地震。”
沈暮尧与徐参谋长对视一眼便知晓他所想,随即召集全员,整顿队伍:“立刻上车回基地!”
路上人心惶惶,迟珈上网查看昭阳县的情况。
昭阳县多高山,地震引起道路崩塌,造成交通中断;重灾区房子倒塌,已成一片废墟。
回到基地,军区便收到上级指示,迅速开展灾区救援任务,基地内的武警官兵、军医早已做好抢险救灾的各项准备工作。
沈暮尧召集官兵携带生命探测仪,救援工具等专业救援器材登车。
在他准备上车前,徐参谋长唤住他:“阿尧,以你现在的情况不应该上前线救援,刚才演习的时候你也清楚明白,你根本无法克服应激反应!”
沈暮尧抿唇,平静道:“参谋长,只要我没退伍,我就还是一名军人,作为军人保家卫国,抢险救援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
“何况。”他敛去复杂的神情,正色道,“我现在虽然无法扛枪上真正的战场,但抗震救灾是没问题的。”
徐参谋长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沈暮尧返回,在上车之际回头逡巡某处,发现迟珈正看着他时,他微怔。
四目相对的瞬间,迟珈也是一愣。
她看不清沈暮尧是什么表情,隔着重重人潮,他的眼睛黑沉乌亮,对视几秒,他便移走视线,单手抓住车顶跳进车厢。
迟珈看到徐参谋长走来,她没忍住,开口:“徐参谋长,我可以问一下沈暮尧他心理创伤是怎么回事吗?”
徐参谋长一直记得半年前孤鹰突击队正在土利国执行抓捕毒贩任务,恰逢土利国突发战乱,孤鹰突击队分两条线,一条继续抓捕毒贩,一条在土利国保护驻外大使馆并完成撤侨行动。
“遗憾的是一一”徐参谋长怅然叹息,“毒贩拿枪挟持了咱们国家的一位姑娘。”
迟珈隐隐不安,也就在这时,她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胀痛,像无数根针狠狠刺向她的太阳穴。
她记得她当时也在土利国,但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医院说她可能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产生阶段性失忆这种情况。
迟珈把她在土利国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徐参谋长:“那位姑娘被沈暮尧救了,但不幸的是他身中一枪,那一枪离心脏仅有几毫米的距离,差点失血而死,阿尧他足足昏迷了两周才清醒。”
子弹在离心脏仅有几毫米的距离。
差点失血而死。
迟珈听完这句话脸色煞白,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大力收紧。
她从未想过沈暮尧曾生死未卜。
只是想想当时的场景,迟珈的心刺痛,眼睛都湿了。
她嘴唇动了动,嗫嚅道:“所以他退伍是真的?因为得了应激性创伤心理障碍,导致目睹“人质”被挟持,他无法开枪。”
徐参谋长沉默半刻:“是。”
一切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沈暮尧刚才在演习时看到她被“毒贩”拿枪掳着,双手颤抖到无法开枪。
可他即便得了应激性创伤心理障碍却依旧不顾一切地朝她奔来,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迟珈眼圈泛红,连着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
沈暮尧从少年时代起便是轻狂桀骜的人,对待任何事情都会做到最好。
可就是他这样骄傲的人,在他最热爱的梦想领域里患了心理创伤,面临退伍,他该是怎样的心境?
迟珈整个心脏揪成了一团,恨不得代替他承受一切。
原来他梦想的背后,是遭受着无尽,他人不知晓的痛苦。
“谢谢徐参谋长。”
迟珈道完谢,匆匆跑回宿舍。
“迟宝,你去哪儿啊?”盛喃看到她脸色苍白,眼圈泛红的模样,连忙跟过去,“出什么事了?”
迟珈抿着唇,鼻翼轻轻翕动,她垂下眼眸,努力控制好情绪:“我没事,我回宿舍拿样东西。”
宿舍离武警出动的地方有千米远,去了灾区通讯可能会中断,徐参谋长下令给各位官兵五分钟时间给家人联系。
迟珈用尽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到宿舍拿了东西便返回来,可车已缓缓启动,沈暮尧就在车里。
她喘着气,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矿泉水和之前在711沈暮尧给她买的话梅糖,鼻子突然酸涩,只一秒,她再度朝车跑去。
迟珈边跑边喊:“沈暮尧!”
车没停,继续往前开。
她跑着边深呼吸,拼命呐喊,喊得嗓子劈叉:“停车!沈暮尧!”
声音被风吹远,可车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呼唤,远远离去。
迟珈实在跑不动了,可她强逼着自己往前走,走着跑着,眼前被雾蒙蒙一片氤氲。
追不上了。
她追不上了。
车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停下。
迟珈看到沈暮尧从后车跳了下来。
她咬唇,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她再次向他跑去。
沈暮尧一身军装,他逆着光,黑影勾勒出男人锋利的轮廓线条,高大挺拔的身躯在朝她逼近。
两条背离的线,在这一刻,相向而行。
迟珈有种跑两千米的后遗症,口干舌燥,喉咙有股铁腥味,双腿发软顺着惯性向前扑。
沈暮尧大步上前,握住她的两条胳膊,将她稳住。
“跑过来做什么?”头顶传来男人不满的嗓音。
他掌心温度灼热,烫在她手腕。
迟珈抬头,看到沈暮尧清亮点漆的眼眸,他垂头看她,目光沉静又深邃,眉头微皱,没松手,握着她的掌心给予她支撑的力量。
迟珈把矿泉水递给他,“路上喝,不然会干。”
沈暮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眉骨硬朗,没接。
迟珈把两包话梅糖放在他军装的兜里,掀起眼帘看他,目光落在他的胸口处。
那里,有枪伤。
离心脏仅有几毫米的地方。
那是他经历生与死间的证明。
迟珈伸手,掌心放在沈暮尧心脏的地方,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抬眼,忍不住扬唇,声音却带着颤抖:“真好。”
他没事,还活着。
沈暮尧紧锁眉,拽着她的手腕拉至半空,他沉声问:“迟珈,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回头,转身就走:“我没时间跟你耗。”
迟珈拉住他,目光坚定:“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分手吗,我告诉你。”
沈暮尧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到迟珈因跑来泛红的脸,胸脯一起一伏间浑是诱惑,没做声。
迟珈再次把矿泉水塞在沈暮尧的手里:“你说我们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你会坚定不移地朝我走一百步。”
“那我现在,向你迈一步。”她扬唇,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散,“我选择相信你。”
沈暮尧喉咙微动,这次,接过她递来的水。
迟珈:“下次见面,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所以一一”
她眼圈湿润:“沈暮尧,你要平安回来啊。”
阳光太过刺眼,迟珈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但也能感知到他汹涌的情绪。
因为她的手腕被男人猛地捉住,灼烫得像是一块铁钳,将她牢牢焊在他掌心。
忽地,沈暮尧轻笑一声,他目光笔直用力,嗓音被沙沁染,变得低沉喑哑:“好,我保证。”
迟珈刹那间又想哭,又想笑,她缓了缓神说:“话梅糖你要记得吃,可以补充糖分,救援时可能不能及时提供三餐,你一定要记得吃。”
沈暮尧掌心漫不经心地贴着被她放在兜里的话梅糖,唇角微翘。
迟珈直直地看向他,眼眶通红,睫毛沾染着泪珠,抿唇:“你要敢出事,我就改嫁。”
沈暮尧猛地逼近她,掌心箍着她的腰,用力按向他坚硬的胸膛。
迟珈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前,四目相对,她感受到男人强烈的侵略和压迫感朝她压来,浑身紧绷。
沈暮尧睨着她,附在她耳边,重重咬着字:“休想!”
他用力揉掐着她的腰肢往他怀里摁,嘴角微提,带着漫不经心和痞气:“你试试,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迟珈被他弄得脸红心跳,整颗心脏乱成一团。
说完,沈暮尧看了眼她晕红的脸颊,散漫捏着她下巴将她往回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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