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绮回到家时,袁母正在厨房煎鱼,噼里啪啦声,油烟腾腾,听到有人开门,探出头来,见是她,扬高嗓门:“让早些回来,又当耳旁风,我是为啥人忙啦?是为我过生日?不要搞错!一个个讨债鬼。”语调里皆是气。
“好哩,不要多讲哩!”袁父眉头皱起个川字,在洗盘子,袁绮没有说话,回房间里换好衣服,再出来帮忙摘菜。
三个姨姨陆续来了,袁母排行第二,大姨拎了一盒十寸的生日蛋糕,三姨四姨合买的水果篮和保健品,小姨最时髦,捧了束香水百合,一进门就四处找花瓶,袁母往卧室里,把铁皮饼干桶里的茶叶倒出来,去卫生间接了半桶水,将花插在里面,左看右看,不像新买的,蔫头耷脑,花瓣泛黄,香味也淡了,压低喉咙跟袁绮抱怨:“数她最有钱,却最精刮,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
袁绮不愿参与她们的暗战,自去端茶倒水,大姨挽起袖管过来帮忙炒菜,三姨四姨则坐在沙发上,找来遥控器打开电视,看看钟到六点钟,正好有美食节目。
小姨招呼袁绮到身边坐,搭着她的肩膀亲热道:“听你姨夫讲,千万不要去法院的执行局,最苦累最忙碌的部门,经常加班,还要出差,压力大,容易抑郁,要去就去政治部,或是行装科,最安稳没压力,待遇也不错,过两年结婚生子,一生顺畅。”
袁绮笑笑说:“小姨你讲晚啦,我已去执行局上班了!”
四姨吃着松子,慢悠悠道:“让杨鹏要遵纪守法做生意,不要哪天落到绮绮手里,就难看相了。”
杨鹏是小姨夫的姓名,他经营房产公司多年,人脉广,见闻多,性格油滑,爱吹牛皮。
小姨眉眼一紧:“这话里啥意思?”
四姨很镇定:“啥意思?字面的意思!你慌啥?像踩到尾巴的猫,一蹦三尺高。”
小姨横眉竖眼,拔高音量嚷嚷:“我慌啥!我日子不要太好过,有些人羡慕嫉妒恨,巴不得人家出事情!”
“算啦算啦!”三姨来和稀泥:“姐妹道理,哪有啥坏心眼,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四姨冷笑一声:“我有讲错么?杨鹏连老妈的养老金都骗了去,还有啥是他干不出的。”
“是借!借!你听得懂人话么!”小姨满脸通红。
四姨呵呵两声:“借了七八年,也没见还啊!”
大姨端着一盘红烧肉过来:“老远就听见你们吵架,今天都太平些,让绮绮好好过个生日。”
她们一齐看向袁绮,似乎才发现她的存在,脸上的表情怔忡,神智忽然回笼,除了吵架,便无话可说了。
吃饭桌子很小,圆台面上铺了描金花的塑料布,只能坐四五人的空档,挨挨挤挤六个人,袁父等她们吃完再吃。
袁绮很快就吃完了,起身想叫袁父来,小姨把她的凳子拖到一边,都有默契的屁股挪了挪,还是没有空隙,容不下再多一个人。
三姨吃完饭便要走,说家里衣服晾在外头还没收。袁母留她吃完生日蛋糕再走,袁绮收拾碗盏,将剩菜端到厨房里,又拧干抹布来擦桌面滴的汤汤水水,把鱼刺骨头推在手心掬着扔到垃圾桶里,袁父站在燃气灶前吃饭,红烧鸡里除了鸡皮就是鸡头鸡脖,她打开蒸锅取出小碗,里面有四五块鸡肉,是饭前就特意拨出来的,袁父吃着道:“下趟不要再留给我,年纪大了,鸡肉一丝丝卡牙齿。”
袁绮想说什么,听见袁母在客厅喊她,走过去,蛋糕已经切开,一块块摆在纸盘里,全是厚重的奶油,蛋糕胚子也不细,小姨皱眉问:“是哪一家店买的?”三姨翻盒子查找,忽然笑起来:“我听过元祖蛋糕,还没听过元族蛋糕这个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