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那幅字爱不释手,一一念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皇后笑着,指了那字道:“永琏常说父母恩深,不敢轻忘。臣妾想起永琏幼时承欢于皇上与臣妾膝下,我们三人总是高高兴兴的。”
这句话却是带着些伤感。皇帝心下一软,安慰了皇后几句,让她莫要多思多想,当心腹中龙胎不安,还答允得空时会常去长春宫陪她,再叫上永琏和景璱共聚天伦之乐。
养心殿里帝后温情一派,这边厢的臻祥馆里高晞月自拿到厚厚一摞账本,止不住的讥笑,只觉皇后也就会这些手段了。总是用错心思,所以才该防的一个也没防住,该做的事又做的不上不下,该体现大度之时又使起绊子来,她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这点账本能难住她吗?那必然是不能的,她在时空局学的那么些技能也不是白学的,只是整理核对账本而已,还不至于让她难以应付以致手足无措。
皇帝来时正是午后,高晞月午睡初醒,尚有些神思昏沉,正看着面前的账本出神。
皇帝取笑她:“账本烦琐,看得很累吧。”
高晞月盈盈一笑,俏皮道:“还好。臣妾已经快核对完了。”
皇帝笑着握住她手,好奇地问:“怎么说?难道你这么快就整理完了这些账本?这本该是内务府管的差事,你都能看懂?”
高晞月皱了皱鼻子,嗔道:“账本也不算难看懂,臣妾在家时又不是学过,只不过没那么复杂罢了,但一通百通啊。再者先帝晚年嫔妃之数与皇上登基时相差无几,然而皇上登基后,后宫开支几乎减半,一笔笔账目十分清楚,可见皇后娘娘节俭有道。至于账本嘛,臣妾只看了皇上登基这两年的账本与先帝在世最后两年的,便能有此结论。”说完,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精明。可见朕要你协理六宫,是找对了人了。”
“皇上谬赞了。”高晞月咯咯一笑,耳垂上的红璎珠流苏沙沙打着雪白粉颈,皇帝亦笑了起来。
春时渐渐和暖,皇帝来看了永琏几回,连连夸奖他聪慧用功,皇后望子成龙心切,即便怀着身孕也日日督促着,只盼爱子出类拔萃,远远越过了永璜才好。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时气便有些反复,永琏白日里打了瞌睡,疏忽了学业,皇后忍着孕中不适,也要陪着永琏读书。
永琏连着苦读,师傅严格督促,一刻也不放松,回来还要在皇后这里苦学温习。小儿家睡得不够,更是吃不消。他头一点一点晃着像打瞌睡,手一斜,字又写歪了。
皇后温和中不失严肃:“永琏,你若困了,便去洗洗脸醒醒神。”
永琏忙一警醒,散了瞌睡虫,小脸皱成了一团,求道:“皇额娘,儿臣每日早起,真的很累。儿臣想睡一会儿。”
皇后爱怜地摸着他的头:“皇子们读书都是这般辛苦的,你是嫡子,更不能落于人后。额娘也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才陪着你一起呀。来,我们再练一张字好不好?”
永琏困得快要哭出来了,努力睁着眼睛:“皇额娘……”
皇后见他如此,身体的不适让她瞬间怒火中烧,不悦道:“永琏,你何时变得这般爱娇气。如此不听话,那就到门口去站着好好清醒清醒。素练,带二阿哥去醒醒神。”听得皇后生气,素练忙道:“皇后娘娘,虽然春日里了,可外头风还冷呢。不能冻着了二阿哥。”
皇后将手里的书扔下,扶着腰起身,拉着二阿哥往外走,严厉道:“非得如此,他才能醒了瞌睡。撷芳殿照顾皇子,不是也不许过饱过暖吗。”
素练无奈,只好将门打开,那冷风一阵扑进来,素练冷得一哆嗦,还想再劝,见皇后脸色不好,又不敢再多言。
永琏看实在拗不过,又不敢违逆,只得含泪站在殿门处,风一阵紧一阵吹过,不多时永琏便冷得打了个寒颤,紧跟着就是一个接着一个打着响亮的喷嚏。
皇后满心的心疼,起身走到永琏身旁,问道:“你可知错了?”
永琏心里委屈得紧,却不敢流露,只得道:“皇额娘,儿臣错了,儿臣听话。”皇后摸了摸永琏的手,“手好凉,是不是着凉了。”她抱住永琏,鼓励道:“好孩子,皇额娘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嫡子,你若是不争气,皇额娘还能指望谁呢?”
“可儿臣听人说皇额娘肚子里有了弟弟,他日后也是嫡子,等有了弟弟皇额娘就……”
不待永琏说完,皇后连忙打断,“你听谁说的?”
永琏自知说错话,忙垂下头,小声道:“听宫人私下说的。”
“永琏,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皇额娘腹中是弟弟还是妹妹未可知。”皇后甚是期盼:“皇额娘自是希望能是个皇子,如此来日你也能多个臂膀,你们兄弟俩也能互相扶持,皇额娘也能多个依靠。你能明白皇额娘的苦心吗?”
永琏似懂非懂地点头,母子俩依偎在一起,素练不觉酸涩了眼角。